自从东宫皇太子殿下受了杖责,当天便昏迷过去,请太医为皇太子清理伤口。不料皇太子体弱,这几日心绪不佳,竟然在当天夜里发起烧来。曹光伤愈不久,强撑着病体为皇太子准备退烧用的冰块。东宫从来不是物资丰沛的所在,到下半夜时退烧的冰块已经用得差不多。顾明与曹光合计:“殿下病重,一味地用冰块退烧是没有用的,为今之计,还是得请太医院当值的太医来瞧一瞧,开上几服药才行。只是殿下如今正在禁足,不知道能不能请到太医进门。”

    曹光道:“可惜我伤还没好走不太久的路,太医院不算远,为妨夜里有贵人生病误了诊断,每天夜里太医院都安排当值的太医值守。我先从东宫挑选手脚麻利,行事机灵的小内官出门请太医,若是顺利,估计一个时辰能赶到。若是不顺,再从长计议。殿下这里离不开人,阿明,你先照料殿下,我去去就来。”李乾虽然病着,可是一只手死死地抓住顾明不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太子对顾伴读依赖颇深。

    顾明点点头,曹光于是去安排宫人,顾明继续在病榻前为皇太子更换额头上降温用的湿手巾,一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李乾:“殿下,醒一醒。”

    曹光再次进屋的时候,带来了坏消息,他看见清醒的皇太子,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下来,不忍心告知。倒是顾明分心照顾李乾,眼角余光还瞥到曹光进屋,问:“怎么?太医来了没有。”一边仔细地给李乾擦拭脸颊,听见曹光好半天没动静,才回过头来,问,“怎么?”

    李乾气若游丝,两颊通红,好歹此刻恢复神智,问道:“怎么了?”

    曹光摇摇头,将一件血衣拿出,道:“小桂子出门请太医,谁知道连东宫殿门都出不了。侍卫说,皇太子殿下正在禁足之中,皇帝连下两道禁足令,且今日白天太医已经来东宫看过皇太子的病情。他们不敢再从东宫放出一只苍蝇,不然就要提头给侍卫长。可怜的小桂子担心殿下的安危,一头撞向侍卫的刀,割到脖子大出血,已经咽气了。可恨侍卫看见闹出人命也不肯放人。”曹光低着头说话,心里默默地想:看来需要死一个有身份的,才能从这个铜墙铁壁中撞出生路来。

    李乾在病中,头昏脑涨,只听到小桂子死了,一时悲泣不已。

    “小桂子是好样的。”顾明想了想,说,“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说罢抬起头来看看曹光。

    曹光马上说:“我再去试一试。”

    “不。”顾明截断曹光的话,道,“我去。”

    虽然不在状态,可是李乾下意识握住顾明的手,道:“阿明……”虽然没有说出什么话,可是一双眼睛似乎传递了千言万语。

    顾明反握住李乾的手,道:“说起来,今日是殿下的生日,这些时日事情接着一件又一件,臣为殿下准备的生辰贺礼还在宫外,没有带进来,只怕到时候交给殿下,却误了时辰。”说罢含笑地看了看曹光。

    曹光会意过来,顾明是担心李乾在生日生病,心情不好,特意将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说出来,好叫李乾高兴,于是也跪在李乾塌边,道:“臣也为殿下准备了生辰贺礼,礼物虽然一定比不过阿明及别的臣子准备的,可是到底是臣的一番心意,到时候,还请殿下不要嫌弃才是。”

    “孤竟然忘了,今日是孤的生辰,可怜,天下又有几人记得孤的诞辰?父皇知道吗?父皇知道还杖责孤,生病不让太医进来看,只能眼睁睁地看见忠心的奴仆枉死,无能为力。”只见李乾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哽咽道,“阿明,阿光,你们记得孤的生辰,孤好高兴。可是孤又好伤心……”说罢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今日杖责时,皇太子殿下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咬紧牙关,没有求饶,可是在夜深人静的夜晚,被病魔折磨,受奴仆惨死刺激的李乾,在听见世间有两人为自己精心准备了生辰礼物,眼泪终于无声息地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