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刘国过去,可也不过是辎重营的一个没有什么前途的低级军官,可是现在,整个敦煌军上下,谁敢忽视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地位,谁人可以动摇?

    这一切,不都是因为有了段业么?因为段业知人善任,因为他相信自己,他给自己鼓励,他帮助自己,给自己创造成功的条件,终于激发出了自己的自信,也让自己做事越来越顺,最终有了今天。

    刘国很感恩,他知道,没有段业,就没有自己,也因此,他愿意为段业效忠致死!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过去刘国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刘国是最笃信的。

    “哎哎哎,干什么呢”,毛德祖怪道:“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们怎做这儿女之态。”

    刘穆之拭拭眼角的泪水,将目光投向无尽的大雨中,幽幽道:“当今之世,高门世族有世及之荣,弱冠即获入仕,我等庶姓寒人,无寸进之路。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若不以军功起家,最多只能做一个郡府佐吏。兵是一定要当的。可是二位,你们也知道,我朝为中外军制,自渡江以来,由于皇权衰微,天子形同虚设,导致中军寡弱,禁军也好,营军也罢往往有名无实,根本不能起到打仗的作用,无法保家卫国,却只能是仪仗而已。而统率外军的都督刺史却拥兵自重,跋扈一方,左右朝局。远者如王敦、庾亮,近者如桓温、桓冲。如今国家有二支大兵,一支为桓氏之荆州兵,一支为京口之北府兵,荆州兵多为世兵,北府兵多为募兵。荆州兵在桓温时最强,我观北府兵日后必强过荆州兵。北府将吏多出自京口,与我等同为寒庶,所以,我的打算,就算要从军,却也要投入北府军中,日后多联络京口故旧,也算有个照应。”

    刘国不置可否,显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过他还是静观其变。而毛德祖则不一样,他当然是慨然点头。

    刘穆之顿了一下,细长的手指用力交措着,仿佛下定决心般坚定地说道:“高祖以关中得天下,魏武以山东争天下,欲成大事,必有根本,欲清中原,非举国之力不足以北征,根子仍在朝廷。但是,朝廷一样是人组成的,想要维系朝廷,归根到底,还是得靠军队,京口流民甚众,士风强悍,此所以成大业之根本也!”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声炸雷于天边响起,整个北固山仿佛悚悚抖动。毛德祖脸色在电光之下已然惨白,他听得出刘穆之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刘穆之前面的话,不过是遁词,后面的话,才是真心实意,如果朝廷不能用,说明朝廷已经失去了号令天下的正当性,真到了那么一步,还去效忠,那就是愚忠了。刘穆之方正那是不假,可是并不迂腐。

    刘穆之说这话,其实也是试探,他说完了,自己没有表态,却是一直死死盯着刘国。

    而刘国却不由仰天长笑,高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朝廷有道,我当辅之,若其无能,北伐大业,难道就此蹉跎嘛?!那却是决计不行!”

    说话点到为止即可,刘国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三人相视大笑,刘穆之道:“来!为你我兄弟的北伐壮志干一杯!”

    三人各举大碗,一饮而尽。

    只是刘国心里却有数,光复故土,却不等于是北伐中原呢,为何不能是东征呢?

    刘国喝完后,放下碗,抹抹嘴唇,问道:“道民兄以为此次刘帅北伐是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