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寄奴现在北府当差,这才几年,如今已经是名满天下了呀!”毛德祖说道。

    刘穆之苦笑一下,道:“别看他是北府猛将,可是我跟你说,他功劳再大,也封不了侯。朝廷不会让寄奴真正掌握掌兵权的,高门士族生来做官,他就是一坡屎,照样做官带兵。朝廷数次北伐,哪有一次成功的?祖逖是个大英雄,下场又如何?让我们去中原送死,我才不干!”

    毛德祖被他一席话,说的雄心壮志顿时抛到爪哇国去了。人也矮了一大截,叹了口气,“难道你我今生真的无出头之日?”

    刘穆之呵呵地笑道:“等啊,等,要等机会,一把注就能捞回来!”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去?”

    “赌!羸刁逵钱去。”

    说到樗蒲,毛德祖的眼里光采奕奕,一拍大腿,“好!走!”

    京口原本荒芜贫瘠,晋廷南渡以来,过江士庶、流民为避战乱,而又希翼重返故园,京口成为他们聚集地。范阳祖逖、渤海刁协、颖川庾亮、东莞徐澄之、臧琨等所率子弟、部曲、闾里士庶数千余家南渡,世居京口。京口因之日渐繁庶。郗鉴在京口建京口兵后,京口一跃成为建康的强藩,扬州的治所,军事重镇。城内豪门林立,商铺云集。

    刘穆之、毛德祖从京口北门进城,城墙建得高大敦实,城门洞戍卫着身着绛红色军服的晋兵。进得城来,大街上到处是衣衫褴褛的流民,烈日炎炎之下,或躺在树下,若蜷在屋檐下,可怜巴巴的目光随着流动的人群望来望去。

    这些多是避乱从江淮渡江而来的。近几年,秦晋之间战事不断,江淮更是主要战场,7年前,秦军克彭城,进而围攻三阿,距东晋江防重镇广陵仅百里。晋廷大震,诏建武将军、兖州刺史,监江北诸军事谢玄,率北府兵反击。

    所谓北府兵即京口兵,京口兵的创建源自郗鉴,现在是谢玄,在京口、广陵两地,招募训练北来流民中的骁勇之士,得彭城人刘牢之、东海人何谦等猛将,号称北府兵。秦晋战于白马塘,斩秦将都颜。乘胜进击,在盱眙北的君川又大破秦军。江淮战事不断,大批难民涌入江南,京口便成了他们落脚的地方。

    京口最大的赌坊,就是刁家的天鹰赌坊。落落几间青砖绿瓦房,黑泥大匾,上书四个大家“天鹰樗薄”,门侧两排樱树,樱花灿漫,堆云叠雪。

    刘穆之、毛德祖是这里的常客,一切都很程序化,拱手、赔笑,打着招呼,迈进门去。

    屋内人声鼎沸,呼卢喝雉。一桌斗得正热火朝天,二人挤过去。众人正在掷五木,所谓五木,即樗薄,用于掷采的投子是用樗木制成,所以叫樗薄。

    一组五枚,两头圆锐,中间平广,像压扁的杏仁,每一枚掷具都有正反两面,一面涂黑,一面涂白,黑面上画有牛犊,白面上画有野鸡,行赌时,将五木同时掷出,任其转跃后躺倒,然后看其朝天一面配成不同的排列组合,即所谓采。其中五枚黑,称“卢”,是最高的采,四黑一白为“雉”是仅次于“卢”的好采,以下三黑二白,二黑三白,一黑四白,乃至五枚白。白是最差的采,就是恶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