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卫某就厚颜谈一谈自已的看法,如有不当,还请指正!”卫风略一沉吟,向四周拱了拱手:“卫某以为诗歌当以四声为基础,即平上去入,以此制韵,有平头、上尾、蜂腰、鹤膝,五字之中音韵悉异,两句之内角徵不同,不过,卫某发现这只是个理想状态,束缚过多不利于表义,因而知易行难,不必过于拘泥....”

    卫风就着南齐时期的永明体侃侃而谈,与会众人均是若有所获,尤其是谢公义遇有不明立刻发问,在卫风耐心解释之后,顿有茅塞大开之感,对卫风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近傍晚,谢混索性令人置上灯烛,就地摆上酒菜,少了晋陵公主与司马德文,席中的气氛一片融融。

    而在建康西北部,同样是炊烟缈缈,与乌衣巷不同,乌衣巷最差也住着中等士族,这一带却以中上等良人为主,偶有少量的破落士族,邻近北市,有一所不算大的老旧宅子,这里住着户破落士族,正是卫风念念不忘的河东卫氏本家!

    家主卫屿四十来岁,已是头发斑白,妻子李氏,年龄与谢道韫及臧爱亲相当,谢道韫养尊处优,面容如三十许人,那是没法比,但李氏的面容竟比臧爱亲还显得老了一筹。

    夫妻二人育有一子一女,分别为卫彻与卫双,均未婚嫁。

    膳堂的四壁被多年的炊烟熏成了黄黑色,一家人,还有卫彻的一名妾氏与一名四五岁大的男童,合计六人正围坐在膳堂里用着晚膳,几案上的吃食以清淡为主,每人一碗粟米粥,大小不一的面饼,还有自家腌制的咸萝卜干!

    在当时,普通的良人家庭,不但肉禽蛋为稀罕物,白米饭只能逢重大节庆日吃,蔬菜更是极少见到,而卫氏的饮食标准,显然只与普通良人相当,说句不好听的,与会稽军中的任一名普通军卒相比,都稍有不如。

    这一家子也没什么兴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穷困潦倒使他们看不到家族的出路。

    栗米,也就是现代的小米,颗粒又圆又小,色泽金黄,虽经论证具有诸多营养价值,作为主食食用却极为剐油!

    似乎难以下咽,卫屿把碗筷一搁,不悦道:“家里一点米都没了么?怎么天天吃这个?”

    “哎~~”李氏幽幽叹了口气,苦涩道:“米在前些天都拿出去换了粟米,要不然早不够吃了,还得拿东西出去卖,可如今家里哪有拿的出手的?靠着祖上荫泽,原本有十来顷良田,但这些年下来,只剩下了不足一顷,全卖了固然能抵一时之需,只是,明年该如何?妾担心咱们这一家六口全得活活饿死啊!”

    卫屿的心情显然憋闷到了极点,百年前,河东卫氏无比显赫,却由于贾后诛了时录尚书事的卫瓘与子孙九人,卫氏遭了毁灭性的打击,永嘉之乱先祖卫玠仓皇南奔,在当时还算不错的,与时任豫章太守谢鲲引为知已,又得王导称赞,但名士往往品性狂傲,卫玠也例外,轻慢大将军王孰,为王孰不喜。

    在移居江东两年后,即永嘉六年(公元312年),卫玠举家迁往建康,因他素有美男子之称,竟引发了建康百姓层层围观,卫玠本就体弱多病,居然在惊吓中病亡,时年二十有七,而卫玠之后,族中再无杰出人物出现,自此卫氏日渐衰落,到了卫屿这一代,堂堂贵胄之后也不得不为柴米油盐操起了心!

    卫彻的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若说士人混到如此惨的地步,河东卫氏自居第二,天下无人敢认第一,他看向了父亲,咬咬牙道:“咱们家留在建康只能坐吃山空,不如去乡里把田地取回自已耕种,每年也能多点收成,父亲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