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儿的世界什么样,他不大清楚。他什么也不懂,连坐车去县城都很少,他时常觉得茫然,最远的地方去了哪里?是镇子上的集市。他喜欢步行着去,每次手里也只有几十块钱,买点有的没的。集市就是各种小摊的聚集地。他会去买点稀奇古怪的石头,还有散称的桃酥。

    马上就到了又要开始忙碌的季节了,他想回去睡个好觉。过年的时候家里会备下很多年货,他倒了一杯酒,又用碗倒了热水温着。馒头热乎乎的冒热气,下酒菜是炸好的萝卜丸子,还有炒的鸡肉,他一口酒一口菜。用了一个多小时离开饭桌,通常都要磨蹭很久,菜要妻子一遍一遍给他热,至少是两遍。

    挨骂几十年了,早听不见了。他还是住偏房的小屋子,比他原来的偏房大一些,除了床能放下很多东西,他躺下侧着身子正对着高高摞起来的两口棺材。那两口棺材打好有几年了,妻子怕死的时候来不及,要提前备下,不给儿女添麻烦。原来是放在家里的正屋子里的,搬到三儿子家后就直接放到他床前了。棺材用红色的布盖着,落了一层灰尘。

    他直愣愣的瞅着棺材有半个小时后,转眼看了看这个屋子。橱柜上的玻璃已经没有了,漏出来他的衣服。这是三儿子结婚的时候买的,上面的玻璃被砸掉了。也跟他一样,活了很多年了。

    屋子里十分阴冷,他缩了缩身子。呼吸开始有点不稳了,有一下没一下,这个时候周有雪刚好是来给他掖被子的时候。晚上七点多点大女儿推开他的门,就看见他喘气很急。她一下子急了,屋门都不敢迈出去,开始叫母亲。

    “娘!你快来,我爹好像不行了。”赵萤还没有张嘴回答。

    “娘!”周有雪又叫了一声。

    “来了,来了。”八十几岁的老太太跑不快了。她颤颤巍巍的下了正屋的门槛,到周大风跟前使劲晃他。

    “醒醒,醒醒,你怎么了,说句话。”老两口平时吵架她没少诅咒他死。这下子她有点后悔平时那么骂他了。

    周老头迷迷糊糊想回答,但是他没力气了。之所以还能睁着眼睛是因为妻子一直在拼命的晃他。

    “我不行了,阎王来叫我了。”他在心里念叨。再然后他虚弱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中间被周有雨背着跑的时候睁开了几下眼睛。

    村子到县城医院开车要半个小时,他到了医院开始狂吐,打上吊瓶以后他觉得自己有了些力气。好不容易撑了一夜,结果天一亮没多久,人就没了。

    “先回哪里呢?”他想了想自己死的那天,然后睁开眼,自己现在是个隐形鬼了。还能随便坐车出远门,可是出远门也怕找不到回来的路,他不识字。

    “还是先回去看看老婆子吧。”他自言自语着爬起来。出去的时候依旧是冬天,但是他感觉不到冷了。身体轻了许多,走路也像个年轻小伙子了。

    红色的铁门生了锈,他忘了自己不会再发出任何声音,轻轻的走进去。正屋的门开着一扇,但是没有看见人。他迈进去的时候愣住了,他看见她坐在一把黑色的椅子上,椅子下面放着一个绿色的盆,盆子用一块布盖着。他走近了闻到一股味道,掀开看看,里面是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