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小时,每时每刻都需要保持肌肉紧张,整个身体硬得像一根棍子。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有些时候,班长不在我们身边转悠,我们就会略微放松,缓一缓紧张的身体。

    班长不断地转,时不时地用手戳戳我们的屁股,拉拉我们的手臂。如果我们处于放松状态,屁股就是软的,手臂也会一拉就开。要是被班长发现偷懒,那肯定少不了一顿批评。

    为了让我们保持紧张状态,班长会命令我们身体尽量往前倾,这样,我们需要对抗身体前倾带来的压力,必然会绷紧整个身体。

    我在网上看到一些图片,有的班长将扑克牌放在新兵的手掌下面,让新兵夹住,不能掉下来。如果掉了下来,说明没有用劲,是要受到惩罚的。我们班长没有对我们使用这一招,算是比较仁慈的。

    站军姿时,眼睛不许乱瞟,只能盯着前上方。而且,眨眼的频率也不能太快,保持一分钟眨三次。刚开始我们不适应,总是忍不住眨眼睛,后来慢慢地就可以做到长时间不眨眼了。

    我们训练的位置,前面有一片树林,班长就让我们盯着正前方的树的树冠,不能看其他地方。因为这个缘故,我竟然得到了这么一个机会——长时间地去观察一个物体的变化。

    位于我正前方的那棵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树种。它长得又高又直,树冠尖尖的。叶子有两种颜色,一面为白色,一面为绿色。每当吹风的时候,叶片摇曳,白色与绿色相互翻转,煞是好看。由于离得远,刚开始我并不知道白色的也是树叶,一度认为白色的是树上开的花。这个想法让我非常困惑,金秋九月,怎么还有花呢?后来才发现真相,这种树叶有两种颜色。

    从九月到十二月,三个多月的时间,我亲眼见证了这棵树的变化。九月,它枝繁叶茂,就像正值青春的姑娘,充满活力;十月,依然茂盛;十一月,树叶开始往下掉落,一天一天,树上的叶子越来越少,正如青春流逝;十二月,终于有一天,它所有的树叶都掉光了,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我见证了它的变化,它也见证了我的蜕变,这种感情,唯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有多么深刻。

    那时候,我的眼睛对于太阳光特别敏感,这可能跟做过手术有关。只要太阳稍微毒辣一些,我的眼睛就很难受,就像进了沙子一样。我记得有一次,班长转悠的时候,发现我眼睛红了,问我怎么回事,我回答说没事。确实没事,这种情况我已经习惯了,忍忍就好。

    训练场上,最恐怖的声音,就是哨声,只要一吹哨,就意味着训练开始。然而,最悦耳的声音,也是哨声,只不过是结束训练的哨声。

    站军姿,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每一次,都会经历脚麻、腿酸、膝盖痛、眼睛胀等身体上的考验,与此同时,心理上也会承受很大的考验,心理斗争异常激烈。由于用力过猛,我有时候会站得全身发抖,就像筛糠那样。我不断在心里问,怎么还不吹哨啊?

    结束的哨声想起来的时候,我感觉灰暗的人生重新充满了色彩,世界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

    这些时光看起来平淡乏味,可正是这些平淡乏味,让我们的意志得到打磨。每一次痛苦过后,都是一次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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