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出鞘铿锵铮鸣,那柄漆黑的刀如遮天蔽日的黑云,遭受重击还身在空中无法反抗,泽回定定地看着斩来的刀刃,汹涌的无助瞬间击垮了他,木然无措,视野中闪烁的东西突然将一切都染为黑灰。但做好了迎接结局的准备,等待斩击和落地的短短一瞬此刻却忽然变得如此漫长。“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他在心底呻吟。

    就在刀刃即将落在泽回身上时,筒锺突然收力转刃,那足以剖开泽回胸腹的凶猛一刀便只如鞭子一般抽在他身上。雾切脱手回转着插在木板上,泽回落地滚了几圈,捂着肚子缓缓站起来,怔怔看着父亲。杀气四泻的交锋电光石火之间便已落幕,可偏偏又静谧诡异至极,刃锋相接也只短短一次,泽回却已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太僵硬了。”筒锺摇着头,归刀入鞘,将刀重新放在供奉台上。上古刀·辰源切,百十年前一个小国的贡品,而后被赐予当时的功臣黄泉氏,但在上贡前,这柄刀的来历便不为人所知,却被供奉已久,当为神刃。刀长三尺半,柄其四一也,全身漆黑无饰物,镡上祥云下海潮,刃身平直无刃反。重十四斤,入手沉重有物,古朴大气,摄人心魄。“明日听从你师父安排。”

    泽回依旧怔怔看着他,许久才回过神来,缓缓深鞠躬:“是!”他拿着衣服阖上门,走出道场的院落,久久盯着明月,一切都恢复了原状,月光甘冽如清泉。当院子里玄关处再次响起推门声时,才慌张迈步,转过几条街道,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居所的反向走去。

    并不多远,泽回停在一处小院外,抬手推门,门内并没有上锁。他推门进去,纸门内还亮着一盏灯烛。“幸,还不休息?”他走过石径,拉开玄关的门。刚脱下草履踏上木板,便有人迫不及待地拉开内门出来迎接,声音中满是喜色:“兄长大人,你回来啦。”

    抽在他伤口上残存的疼痛令他依旧不由阵阵咬牙,可他还是努力缓和着表情,尽力不在烛灯下表现出来。他从幸身侧走过,在矮案前缓缓盘膝坐下,直奔要旨:“方才来找我?”眼神无意间扫过墙角的小柜,上面放着拆过的神社签纸。

    幸看看着他有些僵硬的姿势,知道他受了伤,却也不说破,关上内门,挪着莲步替他倒上一杯清茶,正坐在对面,措辞斟酌再三,才犹豫着开口:“四日后是城南古笙町结御神社的百四十年祭,听说晚上还请了东番屋的人做烟火。”

    “结御神社?”泽回眉头挑了挑,原来是去求签时知道的。忍痛的脸上升起一点笑意:“东番屋,还不错嘛。当日做完练习,想去便去吧,结御神社是大社,十年大祭也难遇,想来人也会很多,玩得高兴点。”泽回伸手去摸腰间,记得前几日父亲给的月钱还没动过。

    幸看着泽回放在案上的那几枚铜钱,家里对孩子们的零钱管的很严,泽回虽然给的不多,却也足够在祭典上充一回大手了。可她没有伸手去拿,还似是有些犹豫。

    “不够?”是想请玩伴们?想买饰物?亦或是口馋?泽回不由得笑起来,忘却了疼痛。也到了她有点小心思的年纪了,前几年他也曾大手地花光了月钱被母亲罚跪砧板。虽然有点心疼,可他还是把能抵桌上铜钱三四倍的那块银判也放了上去。“别被母亲发现了哦。”

    幸看着桌上的钱币,眼见自己的意思被误会得越来越远,却突然涨红了脸:“不!不是的!”

    “有人惹你生气啦?”泽回疑惑地看着她,猜测着她的难言之隐。

    “没有。”幸咬咬下唇,无处安放盯着火焰的眼神忽然一丝迷离:“哥哥,我们一起去吧。”说出来了!心里的那股劲立刻松了下去,可转瞬她又开始担心起泽回的答复来,略微有点紧张,而没有意识言辞中的不妥。

    泽回眨眨眼,有点惊诧于她的称呼与邀约,作为每日都有举止修行的金枝玉叶,以前可从来没有听她用过这种较为随意的词句。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她还是个活泼的孩子,他沉默下来思索着。一般父亲让他听从师命,都是要做一些事的,如外出的历练或一些差事,短不足一日,长则三五旬也不足怪。“明日师父或许有差使,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若是当日能结束,便一起去吧。”泽回迟疑着。

    “多谢兄长大人。”纵使如此,幸还是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