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族长好似忘却痛楚,站起身来,眼中满是热泪,晃动鱼尾,留下浅浅一排血印,纤手颤抖着压于扶生之上。

    一片光华,喾平凌空从扶生内走出,定晴细细望着眼前之人,但瞧着她身下残破鱼尾,血肉外翻,急急出声问道:“姗姗!是谁将你伤至如此?!你的声音又是怎么了?!”

    族长微愣了愣,抬起眼帘不停打量着眼前魂身,忽得笑了笑,“……喾平……”她嘶哑念着他名,伸出手来,好似想抚一抚他面颊。

    喾平低下身来,好让她可以触碰,可是虚渺魂身,便是鲛人也触碰不到。

    她僵直伸着手,好似捧着他面颊一般浅浅笑道:“引颈高歌,既能救族人,又能再见你最后一面,还是很划算的。”那双大眼弯眸一笑,泪水在眼眶打转,倒映着那魂身之人,便是旁观之人也感知其中情意。

    喾平却不如此认为,眼中喷火急急又追问道:“你若不肯说,我便抓只女鲛来问!”鲛族族长皆由雌鲛贴身侍奉,若想知因由只需寻问贴身女鲛便可。

    姗姗身子微颤了颤,万不想他会如此在意自己这身伤,欣慰笑了笑,哑着声音悠悠说道:“天地异变,魔族复出,那大天魔艮女天上地下的寻我鲛族,只为鲛纱……”干哑嗓音顿了顿,方又接着说道:“前些时日他寻到我族,欲抢鲛纱,可我却不想给他,他便每日拨我一片鳞……”

    眼眸轻转,她说得极轻,喾平双眉紧促,不待她说完便急急打断道:“既然他要鲛纱,给他便是!”虽说鲛纱珍贵,难道比命还要珍贵吗?既然大天魔只想要鲛纱,并非想害她性命,那给他便是,留得青山在啊!

    姗姗直直望着喾平摇了摇头,艰难开口道:“你总说妖族立场不定,喜做墙头草,在仙魔人族间左右摇摆,毫无血气。既然你如此厌恶,我又如何做得你厌烦之人?”

    喾平此生最不喜妖族,依附强者,如同墙上之草,随风便倒,没有主见,毫无骨气。

    这是他生前说过的话,他哪里不记得,如今姗姗不愿向魔族低头,便是不想做他口中之妖。喾平瞧着身前的她,当年那绝美的鱼尾,仅仅因自己一句话,便变成今日这副模样,她想向自己证明,她虽为妖族虽也有自己的骨气!哪怕自己看不到了。

    喾平哽了又哽,一时哑言,伸手抚于她脸颊,“是我误了你。”

    这几字如针般直插姗姗心底,她卷了卷鱼尾向后退去,终是站立不稳,倒于身后树根之上,鲛纱晃动,嘶哑着嗓子,“怎是你误我?当年天地巨变,我带领族人四处辗转,听闻你后人带着你尸骨筑四方法台,便想着能守着你尸骨也好,在此建族,陪着你。……这么久了,你看苍海都已桑田,往日河流都已干涸,我还能见你一面,怎知不是苍天眷恋,喾平,我已无怨无悔了。”

    喾平身已早故,却不想她仍执着于当年之事。千年后再见竟不知从何开口。

    喾平几番踌躇,转向身后与三人道:“你们几个孩子先出去,让我与姗姗单独相处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