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件很尴尬的事情,农民家里的粮吃不完,又卖不起价,也换不来钱粮足,钱荒。

    说得更直白一些,这里的农民,穷得只剩下一屋子粮食了。

    他们很富足,就算整天啥事不干,家里的存粮都够吃一两年。

    他们很贫困,油盐酱醋要钱,置办衣被要钱,看病上学要钱,这些钱只能靠卖农副产品换取。甚至电灯都舍不得用太亮的,只敢用15瓦、25瓦的白炽灯,40瓦的实在太费电了。

    宋维扬指着远处的一栋二层楼房,笑道:“那家人挺有钱的啊,房子都得很阔气。”

    洪四叔说:“打工赚的。人家脑瓜子利索,91年就出去打工,现在都当厂里的小组长了,一个月工资六百多,还包吃包住,一年能存三四千呢。”

    宋维扬发现自己算不明白账,一个月六百多的工资,一年怎么能存下来三四千,平时都不花钱的吗?

    宋维扬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洪四叔笑着解释:“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抽烟喝酒,还能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他老婆也是能人,一个女人种全家四个人的地,还要赡养婆婆照顾孩子,还要养鸡养鸭喂猪,家里的花销还都是他老婆赚的。其实这日子还算可以,只要肯下力气,人家一个女人就能养活大家子。男人打工赚的钱,六七年都够盖楼房了。”

    “那女人忙得过来吗?一个人种四个人的地,还养鸡养鸭喂猪,还照顾婆婆孩子?”宋维扬问。

    洪四叔说:“早上五点多出门种地,七八点钟回来做早饭,把鸡鸭和猪的吃食煮好,再出去种地,中午回来还能顺道割点草喂兔子。下午五六点收工,回来又收拾家里,晚上看会儿电视就睡觉,一天就这样过了。她婆婆也身子硬朗,上午洗衣服,喂鸡喂鸭喂猪,下午到山上捡柴,农忙时候还能帮着做地里的活。”

    “这样劳累,要是生病了呢?”宋维扬问。

    洪四叔笑道:“小病就医,大病等死。”

    宋维扬说:“大病能医好也不医?”

    洪四叔道:“这得看谁得病。年轻人得了大病,那肯定是能医就医,欠一笔股债也要医,年轻人死了,这个家就垮了嘛。老年人就没必要了,反正也活不了几年,如果看病要花两三万,那还不如早点死了算球。反正要是我得了病,几千块钱我就去医,上了一万块我就直接喝农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