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婉儿背着脸,在柴棚下熬着一锅分来的草药汤。她拿着一块方巾蒙着面,浓浓的雾气下看不清她的神情,却掩不住她的烦闷。

    这隔壁不知哪个村的春苗婶子在疫情扩散前来村子里走亲戚,路过小祝村,和祝婉儿她娘也有几层打不着的关系,便留在这作了客。谁知瘟疫扩散得快,这村长又贯是雷厉风行的做派,一来二去,倒将这春苗婶留在了小祝村里。一开始她也闹,说自己急着要去八里地外的李家村,可后期许是也看出这瘟疫严重,小祝村是块净土,便自来熟地留在了祝婉儿家里。

    这虽说是住下来,却也不算叨扰,祝婉儿只当多了个人与她娘没事说些闲话,祝老二近日为了帮村子弄天地,一直忙活着脚不沾地,可自有了春苗婶子,没事和祝二婶说说城里镇上的事,祝二婶听着多了几分热闹。只是自打兰亭也被染上了瘟疫,春苗婶子虽说帮衬着煮些药材,说些体己话,可话里话外,却总是在暗示些什么。

    先是第一面,见她就问年纪,夸她水灵,十分殷勤地要给她定娃娃亲,说这家孩子好看,那家孩子有学问,又是谁家的公子,家财颇丰。原先给祝婉儿说娃娃亲的确实也多,可自从祝二婶拒了几年后,小祝村也没有再说的了,只把她当身前的孩子。这突然来了一个外乡人,又开始游说着定亲,倒让祝二婶有点讪讪,几次婉拒后,春苗婶还是不知分寸,甚至其后还没有边界地问她的生辰八字,这倒是让祝婉儿有些不快活了。

    尤其,在得知兰亭乃祝老二家收养的孩子,更没有过继,这话里面,连带着说兰亭,都带着点别的意思了。

    春苗婶随意晾晒着今日分得的草根,山上被挖得几乎绝了迹,只有几块磕碜的土埂子,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能熬到几时。

    她翻得随意,有几块落到了地上,祝婉儿远远地瞧见她娘心疼地捡起来,却只长叹了口气。

    即便是从兰亭等人日益危急,谁也瞧得出,这药确实只是个慰藉罢了。

    祝婉儿在心里顾不上她,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木勺,心里盘算着其他的主意。

    “你看我们婉儿妹子,这没日没夜的,干脆就别忙活了。”春苗婶子拉着忙前忙后,眉头不消的祝二婶,将她拉至一旁,“又不是什么自个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么尽心尽力做什么,每日去小心沾染上咯,那可就不好了.....”

    眼见着春苗婶子越说越没个把门的,一贯好脾气的祝二婶也动了气,甩了她攀着的衣袖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兰亭也是我的好孩子”

    春苗婶子也是会看脸色,没个脸面的,见状,笑呵呵地转了话头,“哎呦你看我,这说的什么话。这不是看你母女两个忙得前后脚不沾地吗,你也看到这现在的情况了,这祝二哥还没回来,万一婉儿妹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嫂子我也不跟你见外了,那我得多心疼呀。”

    说完,还真抹出一两滴眼泪出来。

    祝婉儿瞧得有些不耐,可她年纪尚小,不便说什么,于是闷声在一旁,手里的扇子摇个不停,继续细细地替兰亭煎着今日份的药。小祝村选了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挨家挨户替他们给那些隔开的人送些吃食和药材,也正因为如此,祝婉儿已经数日没有见过兰亭了。

    祝二婶子担心她身子弱,若是她也染上了瘟疫,那便真是天塌了。因为这个原因,祝婉儿没能见上兰亭一面,只知道从那些人的口中知道,兰亭一日比一日烧着,并没有半分好过,反而瞧着那神情,只是强撑着,愈发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