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清欢的床头挂着一把秀气而又轻巧的剑,清欢给它取名为韧锦,这是她及笄那日魏铎特意托人从庐山带来送给她的,听人说是专门为明剑弟子铸剑的师傅去年最满意的作品。这把剑着实漂亮极了,流畅的剑身,面上反射出的光明亮锐利,剑柄精心雕刻着一条缠绕在山茶花上的小蛇,栩栩如生,剑身轻巧,铸剑师傅说,平日为老爷们做惯了五大三粗的武器,去岁登庐山时,倒颇有些闲情逸致,起了铸一把秀剑的心思,刚铸成没多久就被魏铎用一壶遇仙醉换了去,酒醒后又后悔不已。

    这会儿仇秀月和魏铎骑快马已经出了南浦州,正赶往临近的南阳州。仇秀月吩咐手下两三个寨中弟子到前面的客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又侧过身来问身边的魏铎“元之,天色不早了,江边早已没有船家,咱们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启程,可好?”元之便是魏铎的字。

    此时的魏铎望着茫茫的江面,一言不发,满脸愁容,轻轻地点了点头,下马将缰绳交于店小二,随仇秀月上了客栈二楼。客栈还算雅致,窗外就是宽阔的南浦江面,坐于榻上就可以望见,仇秀月收拾好了床铺,解开系在腰间的剑,又把袖中的金狮匕首藏在枕头底下,以防万一,这才轻声唤魏铎早些歇息。

    魏铎回过神来,看到仇秀月又把匕首放在了枕头下,说“妍儿,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的,今时不同往日,有我在。”上前拥仇秀月入怀中,轻轻为她将头发放下,“你早些歇息吧,我去窗边坐会儿。”

    仇秀月摇摇头,道“那我便陪着你。元之,十八年了吧,我们有十八年没回去了,”她下床披着外衣走向魏铎,又套了件外套在他身上,两人靠在榻上,“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亡命天涯,魏家也不至于”

    话未毕,魏铎就打断她“妍儿,不是你的错。且不说我对你一见钟情,祖父与周将军乃是至交,为了这份情谊,我也断不会下手的。这建威将军我不要也罢。”

    “元之,放弃朝堂高职,与我到南浦过清淡的日子,你可曾后悔过?”

    “我魏元之何德何能得以求娶到开国将军嫡女,别说是平淡日子,就算是一辈子亡命天涯,只要是和你一起,心中便只剩欣喜,装不下其他许多了。”一室温柔缱绻。

    仇清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睛一闭上就仿佛能听见有人拨动九连环的声音,心里烦闷至极,干脆起身,抓起床头的韧锦就推开房门到院中舞剑。许是最近数月都被逼着练习梅花桩,好久没碰剑了,清欢开始舞得并不顺畅,有好几次出剑都使不上劲,舞累了就回到房中,拿起一块绢布仔细擦起了剑身来。窗外的月光顺着窗户透进来,仇清欢小心收好了剑就和衣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周叔差遣师兄给清欢阿满两姐妹送早饭,进到屋子里只看见了呼呼大睡的阿满,却不见清欢。此时渠江边上一少女正脱下布鞋,卷起裤腿往那浅滩前的江水里走去,身上配一把秀剑,面容清秀平淡。她寻到一处能够踩上去的石头,确定好位置之后,剑出鞘,就这样在一块石头上练习剑法。

    渠江旁有一木屋,屋子后围了一小片绿地,当做庭院,屋前篱笆种些蔬菜,养了些家禽。屋中住了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者,无妻子儿女,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他是何时居于此处的了。这老者平日里喜欢研究些奇门遁甲之术,清晨打理庭院内务,闲时翻过青城山去往更深处采药,晚上观天象做记录。此人就是仇清欢口中的“孙老头”,寨子里的人都叫他孙神通。

    仇清欢在一方石头上练剑,渐渐掌握了力道,兴致来了就用轻功飞回浅滩上,施展拳脚。孙老头这时候洗漱完毕,正准备开始扫洒庭院,就看见一女娃娃在浅滩上练剑,身姿轻盈,招式变换间处处充满灵巧,就是差点耐力,不一会儿就出现手不稳的现象。

    孙老头一下来了兴致,打趣道“你这女娃娃,一大清早跑来舞剑,扰人清梦!不过是些三角猫功夫罢了!”

    仇清欢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便停下了手中动作,回嘴道“孙老头,你还真是越老越不讲理了,我在这么远的地方怎么扰你清梦了?东晋祖逖闻鸡起舞的故事你没听过吗?”

    “欢丫头?原来是你!快些过来,”仇清欢一边收剑,一手提鞋就往木屋走了过来,“你可有一月有余没到我这老头这儿来了,你都干嘛去了?”孙老头放下手中的扫帚,给仇清欢倒了杯水。只见仇清欢二话不说就翻过了他的篱笆,坐到了树下木凳上,接过水就大口大口地灌。孙老头见这情形,说“没人跟你抢,慢点!你跟老夫讲讲,这一个月你是不是又跑出去了?听到什么新鲜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