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念没缘由地嘴角抽一下,不由自主的发出苦笑。七年的陪伴已经成为习惯,彻底分开,心中还是一空,只不过这一空抵不过妈妈的去世,也抵不过对妈妈的失望。

    没爸没妈是余思念童年最大的遗憾,为了弥补这一遗憾,他拼尽全力去挽回余秀远。在余秀远去世之前,余思念一直以为,她除了过世的丈夫没有亲人。直到她回光返照时,把五十万的银行卡塞到余思念手中。遗嘱有两个:把她的骨灰带回家乡;把一封遗书和五十万的银行卡交到她儿子手上。

    余思念摸出烟,他身边的人穿着略显紧身的套装,抱着桌板上亮着ppt的电脑已经睡着,余思念犹豫,还是没有点烟。

    余秀远在老家还有个儿子,她抛弃她的儿子,在异乡收养一个少年。重病时她靠着刚刚毕业的假儿子在外拼死拼活,手中五十万一分没有拿出来,临死前这五十万让他假儿子送给亲儿子。

    余思念心中堵着的那口气,让他不顾身旁人憨态的睡姿起身,走到高铁下车处,半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喘着粗气,胸膛上下起伏。他不能抽烟,也掉不出眼泪。

    余秀远,你太自私了。你有没有想过余思念独身在上海怎么办,五十万没有留给余思念,甚至一份遗书都舍不得给他。余思念只是一个保险和工具,一个让余秀远生病有所寄托的保险,一个把活着的痕迹送走的工具。

    “你有两个儿子,可我只有你着一个妈...”

    南京南站到了,余思念拎着行李箱下车,20年11月份的疫情不像半年前那么猛烈,但拥簇的人们依旧危险。余思念习惯性的按一下口罩,打开核酸证明,上了地铁。

    他从没有来过南京,本应该能在这座古城看看玩玩,现下却没有这个心思,匆匆上了地铁。地铁从雨花台区驶去林场,他从摇摇晃晃拉着扶手按着行李,到空空荡荡的座位,然后他坐下来用脚挡着行李箱。

    其实,余秀远对余思念的无情给了他不遵守遗嘱的借口。可他总想看看,余秀远出生的地方,素未谋面兄弟,这是他唯一与亲情有关的羁绊。他不是无私的人,五十万不是小数目,是郊区一套房子的首付,而这一套房子是他能够组建家庭过上正常生活的资本。在这股悲伤和压抑之下,他的私心与诚信之间抗衡。

    他从林场下来,查看打车软件上的公里数。他环顾四周攥着行李的手紧了紧之后,猛的推开行李箱。行李箱歪歪扭扭向前方划去,余思念才腾出手点上一支烟。

    余思念参加工作之前不抽烟。他频繁辗转于医院和单位,神情无助看着窗外,接下赵焱递过来的那支烟之后,抽烟成为他唯一的情绪表达。

    他反手用食指抖落烟灰,顺着烟丝低下头,等到他下一秒再抬起头的时候,他陡然感到心脏像被揪起来,血液无法停止流动。他弯下腰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气,刚刚的一瞬他差点见到刚过世不久的妈。

    余思念缓了缓,慢慢直起身子,没有力气完全睁开眼睛,眼睛模模糊糊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即便手机导航上显示两个小时的车程,他还是找到N01B的大巴,他看了一眼车顶的显示牌后:“牛逼一号”,拎着行李箱上车问司机:“是去‘安城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