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鉴卿坐在床边,凝神听那大夫絮絮叨叨地讲,他攥着曲默冰凉的指尖,放在手心轻轻揉搓着,眼睫低垂,也不说话,像是失了魂一般,半晌才兀自轻声呢喃道:“默儿,我的默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悲凉也莫过于此。

    陈陂心里也觉得死了儿子是件至悲至恸的事,见此挤出两滴眼泪来,为曲鉴卿,也为自己。他心说曲默万万不要死了,即便死了,也盼着相爷是个明事理的,不要累及自身才好。

    曲鉴卿抽了怀中的帕子出来,先是洗手,然后蘸了盆中温水,拭去曲默嘴角的血污与满脸的灰尘,他手上力道极柔,然而擦净了却不曾收手,指尖仍在青年的眉眼之间流连,似是不舍,却又有些痴缠。

    曲鉴卿迟迟不肯起身,陈陂还等着给曲默清创,但此时他这个最该在这帐子里的大夫,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陈陂站在一旁候着,眼角余光瞥过曲鉴卿时,却不由地一愣,他瞧着曲鉴卿这番作态实在怪异,旁人若是不知曲默的身份,怕是会以为这床上躺着的是曲鉴卿的情人。

    但陈陂也只得想想,当权者的家事又哪是他一个小小御医可以妄加揣测的。

    陈陂不得已,才出声打断,他宽慰道:“小公子命格贵重,会挺过来的……”

    曲鉴卿这才站起身来,勉强应了一声:“但愿如此。”

    ————————————

    曲默再一次梦见了那个女子,尽管在梦中她的脸仍旧笼着一层不散的白雾,但曲默就是知道她是三年前坠崖时梦见的人。

    她这回穿着一袭白纱,纤长柔美的胴体在薄纱之中若隐若现,从脚踝道腰际勾着繁杂细密的白纹,同他背上那片极为相似,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当那女子走动时,图案便随着步子在她腿上、腰间轻轻漾着、扭着,如同活了一般。

    曲默隐隐觉得自己是躺在某处的,因为他背上像是贴着一块烙铁,烫地厉害,又火烧似的疼。

    那女子看向他,浅灰的双眸中带着轻蔑与些许居高临下的怜悯。

    “回来吧?”那女子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