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
在六凰女一行人之后的宾客稀稀疏疏，也没有几个重要的人物，陈锦华便交给管家去接待这些晚到的宾客。迎宾厅的门被关上，四个人这才有机会坐在了迎宾厅的椅子上，夏子明直接把脸上的面纱摘了，低头吩咐傲月让他去找后边的人给陈锦华她们上茶。“母亲，您说这白雁昶是何意思？”夏子明看着她们缄默的样子，郝氏喘着气捶腿，旁边的侍人则蹲跪在他另一条腿旁给他揉捏，陈温则仰头看着天花板……夏子明则率先让所有人的脑子再次动起来。“啧，人前尚不约束自己，这私地里你不注意你那嘴巴，报应总会越来越大的。”陈母接过了下边人递送上来的茶水，还没喝一口便听见夏子明的话，皱着眉说。夏子明听着她这话心里只翻白眼，你儿子被当众打了，你只会时候教训儿子不要嘴欠，倒是只会窝里横的好母亲。“瞧你这话。多没意思，他也不能动手打人啊！”郝氏立马抬头，视线像刀子般的射向喝茶的陈母。陈温喝了一大口水，鼓起的脸颊瘪下去才插话，“父亲说得对，与其去过度追究弟弟话有多不合时宜，不如考虑这六凰夫到底是想告诉我们右相府或是我陈温什么事。”夏子明倒是不觉得对方的行为是在针对姓陈的女人，只是在针对自己罢了。“男人之间的撕扯，能有什么事？他能对我右相，对你一个要上朝的女人有什么看法？”右相自然是知道这六凰夫不可能代表六凰女的态度，六凰女和六凰夫虽然都是背靠白家的世家势力的新贵，但是两人的具体立场不同，六凰夫和六凰女还做不到一心同体，毕竟都是年轻气盛的年轻人。郝氏对白雁昶当众打自己儿子肯定不爽，但对方身份摆在那里，自己虽然是个诰命夫人，但也只是名誉上对方要尊敬自己罢了，甚至连行礼都没必要。夏子明沉默了，他认同陈母的话，白雁昶的地位其实挺尴尬的，他表面上已经嫁人，自然不能再代表白家，但他和六凰女那个氛围，觉得对方也应该代表不了六凰女，那便只能是自己的立场罢了。陈温也想到了，对方的所作所为对六凰女还是对白家对自己的表态，都是不利和矛盾的，除非六凰女跟对方说过自己的短处，但自己跟六凰女根本没有交际……便也就作罢。四人休整一番过后，夏子明和陈温便再次去换衣服，夏子明是因为刚刚一场闹剧，面纱打掉了，自己的名声更臭了，换件衣服让其他人不要在人群中去过多在意他，陈温则为了等下母亲给自己及笄去换件庄重华丽一些的衣服。
夏子明在某个房间里，傲月在给自己整理衣服上的褶皱，还一边咒骂白雁昶，夏子明只充耳不闻，看着铜镜里折射出的陈伟的脸，眼角下边的那颗肉瘤……这里其实可以是颗痣的，看上去会更明艳，但是也就看上去更不符合“贤良”的标度了。“公子你说，五凰女知道六凰夫这样对你，会不会生气啊？”傲月之前跟着她们去了小花园，但是他是守在入口的，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但是他可以远远地看见夏子明给五凰女下跪的样子，他甚至可以看见五凰女脸上微微的红晕……虽然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臊的。他也就大胆猜测肯定是自家公子又给五凰女表白了！但五凰女还在亭子里呆了那么久，肯定是没有拒绝公子的，那肯定是对公子有情谊的！“……”夏子明感觉自己这个侍人怎么……好像很喜欢这样狗血的剧情发展？“傲月啊，如果闷得慌，花些银子去买些话本看吧。别来臆想主子了。”傲月绕到前边来，给夏子明整理胸前的衣领，夏子明便可以俯视看到一点对方的眼眸。电光火石之间，对方整理衣领的手炖了一下，然后脸上便出现了滚热的红润，眼睛快速眨了三四下，说话也不利索，“公……公，公子，说什么呢！我，我才不去看那种东西呢！”啊？夏子明看着对方突然害臊的样子，心想是自己说话太不注意了？还是对方就是这么纯情？很快就否定了后边的猜想，傲月敢这么去臆想主子，算不得多纯情，甚至有点老婶子看八卦的感觉，那便是前者的概率十有八九，话本子，看来在这里多半是女人的市场，夏子明觉得联想到那本书里某个女人因为在对对子的时候被那个女人看出自己去看了些混本子之后便不敢继续说了的样子，便大概理解了——只不过，这里的话本子比起男权的顺位社会那些东西能有多大差别？自己还真的挺好奇的……似乎是看出了自家公子的好奇心，傲月深深开口，“公子也最好不要去碰那些玩意儿，膈应人……而且也没有公子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东西？陈伟想要什么？哦，这种东西的话，应该不会被算作话本子，而是禁书，所以大概率只可以当做在女性顺位世界里的意淫产物？这样想着，便只觉头疼，习惯性地抬头揉搓自己的太阳穴，却惹来傲月一阵埋怨——公子又把自己刚刚画好的妆给弄花了！
那边夏子明正在整理自己，这边陈温也被各个侍人伺候换好衣服，是件方领水仙样式的贴身水蓝色褂子，里边是红黄渐层的丝绸质地的冰蚕纱，走起路来自生香，是这太阳早晨夏的一抹美妙，衣服往下的裤脚是搭配着上半身的，但是颜色会暗一点，让所有见过的人都会将眼光更多地放在正主的脸和那件富丽堂皇的衣服之上……不似刚才一般，她现在脚踩的是双软鞋，踩在右相府的地毯上并不磕脚，但跟在身后的侍人一个个都感觉呼吸的空气异常烧肺，更烫脸……侍女们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多少有点不屑带在脸上，但是心底里还是觉得陈温穿着这身自带的香味已经能够胜却初春三月最灼人的桃花了。
陈温作为008个体，并不会太把007放在心上，她会有自己的作为，虽然现在为止，自己的动作更多的只是应该混吃等死，但是从007个体代表的陈伟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很大可能，不，应该说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扶持……或者说，跟随五凰女？当然，按道理来说，这个家的主心骨是右相，然后是自己，所以，自己所选择的扶持对象，肯定会比陈伟选的扶持对象更能得右相的青睐……除非他007可以找到逼着右相进行另外选择的局势。
陈温一步一步走在会客的路上，但心里拿定主意，既然任务是要她活着，但因为身处右相府邸，她又不得不去趟这趟混水，那自己的利益肯定会比什么右相府的利益更高……在她分家之后可以在这样说。
而在几个走廊之外跟与右相交好的官员一同交谈喝酒的女子，雍容华贵的服饰下是暗自揣度的权谋心，赵未央一开始想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只觉得必须娶了陈伟，而右相只是顺便拉拢的罢了。但是她也是知道陈温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陈温最后的投敌行为赵未央其实并不能全权将它归结为自己以及华朝原因——君臣妻女，她陈温弃了君臣，抛了胞弟，如果她能因为君臣大势已去而容她，但对方临危可以弃血亲于顷刻便是自己得考虑对方究竟能不能被算作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的深层原因了。这也就是夏子明和陈温所不能考虑到的问题——赵未央的道德观究竟是如何的，这也是陈温比夏子明要早来的原因。
赵未央跟六凰女一行人自然是不对付的，便也只是行礼点头的交情在这个局上——这陈温的及笄礼迎宾会上的座次就很有意思，右相派大多会更亲近这位民间君后出身的五凰女，而那边以六凰女和八凰女为上座的官员冷眼旁观着五凰女那边举杯动作之俗气，喝酒方式之恶臭，白雁昶作为六凰夫自然有资格坐在六凰女身边，与与自家交好的各官员碰杯小酌——他本可以坐到后边男人们的席座上去，但是他刚刚打了当堂主人的公子，坐到那边去干嘛？听那群胭脂俗粉如何在心里嘲笑自己和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是上不得台面，他白家嫡子可以稳坐这六凰夫的位置，跟一堆女人聊朝堂局势，自然能比他们高一头。
率先再次出现的是右相，右相只是简单喝了几杯茶，就来到了迎宾厅，与前院的各位同僚互相客气同喜，“右相派”虽然都是出身寒门，但是如今各个身上哪里还能看出“寒门”的迹象？除了个别人手指除了中指的末端指腹外，大拇指的内测，手掌的关节处有一层很深的茧子外，她们一个个都靠着腰间的玉带来束缚住自己已经兜不住的大肚子，丝绸质地的段子自然好，穿着舒肤，但是却在几近紧绷的弧形下反射出窗外的白光在那群官员的肚腩上，几杯薄酒下肚，几口硬菜一夹，一个个都端起了官腔，饶不得五凰女……恰好此时的右相出现，能换了五凰女的些许闲趣在这迎宾厅。右相比起五凰女就更加圆滑和亲近了，各位或亲或疏的官员在五凰女面前漏了个面过后自然也要在这主办方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羽翼……自然也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官员并没有那么热衷于表现自己，但是就如编好蛛网的捕猎者，抓住“物极即反”的丝线，努力让自己成为喧闹世界中那一方能令中心人物感到另类的异物……以图让猎物自己去靠近自己。但是，五凰女和六凰女也只是歪头略微用眼角略了她们一下，这蛛网不仅仅是蜘蛛用以捕猎的线索，还是能操作蜘蛛的束身之物——六凰女和五凰女心下有鸿鹄之志，又怎么会摸不清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徒的背景？你们跟那些主动凑上来的一堆人的区别也就在于你们能懂事地让她们不用应付那么多，但是很核心地一点是……格格不入的前提要对上位者有利，才能算是把蛛丝撒下了；另外，她们俩都有夺位之心，又怎么没有摸清楚这些宾客的背景？右相在谈话的缝隙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她不是看不起她们，是她根本就理解不了这些人的想法，也没有那个兴趣去深究。
八凰女比起她的胞姐来说却显得十分的清闲，虽然年龄上并不比这位六凰女要年轻多少，但是六凰女的声望比起她这个妹妹来说要高一个维度，所以一整局下来，也就几个世家的边缘人物来她这边打过照面，聊了两句，其他人大多都将自己的时间最大利用，去六凰女身边或者右相和五凰女身边。这时……八凰女“啪”地一声，把自己的扇子收起，扇叶打在扇骨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在宫里这些年学的东西更多的是“韬光养晦”，“不显山不露水”，加之她天生的微笑唇和狐狸眼，也就一副好人样让见过她的人如沐春风，无不道八凰女为人先势必有大能……大能？有多大？能大过天么？说这话的人是真没脑子，这便是八凰女在小时候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但她越是这样想，脸上的笑容也就越亲切，表示出自己“开心”的意思，但人总是要成长的……就很讨厌，自己现在这样的年龄和地位也就不允许自己用“笑容”去让所有人满意了，自己得去主动反驳一些，放弃一些，来让自己显得“无能”……想到这里，八凰女站起了身，脸上的笑意深了些许，更加亲切，身边的官员甚至是世家的边缘人都没有过多在意这位突然站起身的凰女……究竟自己是不是在用“无能”去保护自己的“大能”？八凰女不知道，只知道小时候，带她的公公偷跑出去跟宫人赌钱，她没想到带自己的这个公公居然还是宫内的赌神，一把连赢不少钱……她后来缠着公公让他教她，但是公公不肯，只在工作的时候嘴里嘟囔着叫她不小心听见了，“皇天贵胄的东西哩，将来是要做大学问的，治大国哩，哪能染上俺们这些劳什子玩意儿？”八凰女其他本事没有，察言观色是从小学会的，她能感觉到公公并不是完全不想，只是……一些大家都懂的东西，但是具体的赌术没有学会，公公总是会在赢钱的时候大声说出些令她反思至今的话，“你个蠢玩意儿，人呐，眼前的机会不要嫌不好，什么人揽什么活儿！”再后来，公公就被父夫拖出去斩了，她看着公公的头披散着头发，睁着已经空了一个眼珠的头颅在她的梦里翻滚流血。
公公死的没问题，他也是个不知道自己该揽什么活儿的蠢玩意儿，所以该死。但是她八凰女，现在就该去抓住自己该有的机会了——“王大人，黄大人，怎么一个两个离大家这么远喝酒呢？”……
陈温的软鞋第一次踏入这二氧化碳超标的地方，而人们还止不住地在继续吞吐更多地夹带燥热和湿气甚至是葱蒜味道地二氧化碳的时候，已经让这位即将及笄的少女皱起自己姣好的眉头了，还好她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所以提前找侍人拿了把用丝绢做成的扇子，挡在自己的鼻子前，绢扇上喷了花香，能稍微缓和一下这冲面而来的热气和人气，也能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魅力……无关取悦他人，仅仅只是陈温作为今天最美最飒的女子，她要让所有人都记住她，她也有能力让所有人记住这样一位美丽又威武的女性。
右相是所有人中第一个看见陈温的，她也是理论上应该是第一个看见陈温的，陈温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如今她也已经盘好了发，等着自己这个母亲站在高台，将那象征着成人的发髻插到她的头发上了！她生平不知道多少次因为陈温而如此热泪盈眶了，俗话说孩子是时间的小偷，她们偷去了自己的青春，自己看着她们青春明白自己不再青春，但是看着她如此美丽如此神武，又有谁能比得上她的乖女儿？骄傲，不舍，酸涩一涌上心头，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堵住了，半晌发不出声音，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自己一出声，这眼眶里灼人的泪就会顺着自己长出细纹的脸颊滑下，然后那烧人的泪珠会被自己的细纹所拦，然后镶嵌在自己令人发笑的皱纹里好让宝贝女儿来嘲笑自己，一大把年纪还落泪……陈温永远是右相眼里最耀眼的人，但与此同时，除了右相，还有一双妩媚且与八凰女有三分相似的眼睛在灼热地注视着陈温，好像要在她身上灼烧处一个洞方才罢休……
白雁昶看着自带香味的女人高挑且唯美，在这混沌的利益场里出淤泥而不染，一下骚红了脸，低头看地面，桌上的菜肴……略微抬头后又拨弄自己头上的发髻，然后又偷瞄一眼，心里像是偷尝到蜂蜜的小熊一般，甜蜜而不知所措，便不小心抬头看见了搂着自己的那个女人的眼睛……自己已经直直撞进了对方的眼眸里，但是，但是……她居然一直盯着陈温不放，身边白家的那位白大人，只是略微瞟了一眼陈温，便马上站起身，跟对面的右相和即将走到中央来的陈温打起圆场……但是，六凰女？作为她的枕边人如此这般，白雁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敏锐的嗅觉让他一步步凑近六凰女所不能为人所知的封存之地，但愧于君臣妻女，白雁昶只当自己发疯，不曾叩响六凰女未被人所接纳所探知的门扉……陈温无法感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也不会感觉到，一股会令礼乐崩塌的情感正在绑架一个人，它可以让她和她保持对立的立场，但却不能阻止她望向她的那股热情……为什么，她不能一死了之呢？
陈温在众人的道贺下，走向席位，她早来了，所以仪式并不能马上开始，但她正是故意的，她需要找个机会跟五凰女相处。接近正午的光熙落到软鞋踏过的地方，空中的道贺声仿佛别样的飞絮一般，飘飞在晨光里，但却无法飘进人的心里，五凰女看着如太阳般闪耀的人物向自己靠近，自己便也摆出一副官方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给对方作揖。“五凰女安。”陈温目前还是个世家子弟，身上有个功名但毕竟还没有入仕，所以给对方行礼并不是官员礼，五凰女心下如明镜般，对周围地官员好声到，“各位大人，请容本宫和未来伴读小叙。”陈温看着周围如鹌鹑般点头的女人纷纷散去，便落座到五凰女身边，继续举着绢扇遮挡住自己说话的口型。
在六凰女一行人之后的宾客稀稀疏疏，也没有几个重要的人物，陈锦华便交给管家去接待这些晚到的宾客。迎宾厅的门被关上，四个人这才有机会坐在了迎宾厅的椅子上，夏子明直接把脸上的面纱摘了，低头吩咐傲月让他去找后边的人给陈锦华她们上茶。“母亲，您说这白雁昶是何意思？”夏子明看着她们缄默的样子，郝氏喘着气捶腿，旁边的侍人则蹲跪在他另一条腿旁给他揉捏，陈温则仰头看着天花板……夏子明则率先让所有人的脑子再次动起来。“啧，人前尚不约束自己，这私地里你不注意你那嘴巴，报应总会越来越大的。”陈母接过了下边人递送上来的茶水，还没喝一口便听见夏子明的话，皱着眉说。夏子明听着她这话心里只翻白眼，你儿子被当众打了，你只会时候教训儿子不要嘴欠，倒是只会窝里横的好母亲。“瞧你这话。多没意思，他也不能动手打人啊！”郝氏立马抬头，视线像刀子般的射向喝茶的陈母。陈温喝了一大口水，鼓起的脸颊瘪下去才插话，“父亲说得对，与其去过度追究弟弟话有多不合时宜，不如考虑这六凰夫到底是想告诉我们右相府或是我陈温什么事。”夏子明倒是不觉得对方的行为是在针对姓陈的女人，只是在针对自己罢了。“男人之间的撕扯，能有什么事？他能对我右相，对你一个要上朝的女人有什么看法？”右相自然是知道这六凰夫不可能代表六凰女的态度，六凰女和六凰夫虽然都是背靠白家的世家势力的新贵，但是两人的具体立场不同，六凰夫和六凰女还做不到一心同体，毕竟都是年轻气盛的年轻人。郝氏对白雁昶当众打自己儿子肯定不爽，但对方身份摆在那里，自己虽然是个诰命夫人，但也只是名誉上对方要尊敬自己罢了，甚至连行礼都没必要。夏子明沉默了，他认同陈母的话，白雁昶的地位其实挺尴尬的，他表面上已经嫁人，自然不能再代表白家，但他和六凰女那个氛围，觉得对方也应该代表不了六凰女，那便只能是自己的立场罢了。陈温也想到了，对方的所作所为对六凰女还是对白家对自己的表态，都是不利和矛盾的，除非六凰女跟对方说过自己的短处，但自己跟六凰女根本没有交际……便也就作罢。四人休整一番过后，夏子明和陈温便再次去换衣服，夏子明是因为刚刚一场闹剧，面纱打掉了，自己的名声更臭了，换件衣服让其他人不要在人群中去过多在意他，陈温则为了等下母亲给自己及笄去换件庄重华丽一些的衣服。
夏子明在某个房间里，傲月在给自己整理衣服上的褶皱，还一边咒骂白雁昶，夏子明只充耳不闻，看着铜镜里折射出的陈伟的脸，眼角下边的那颗肉瘤……这里其实可以是颗痣的，看上去会更明艳，但是也就看上去更不符合“贤良”的标度了。“公子你说，五凰女知道六凰夫这样对你，会不会生气啊？”傲月之前跟着她们去了小花园，但是他是守在入口的，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但是他可以远远地看见夏子明给五凰女下跪的样子，他甚至可以看见五凰女脸上微微的红晕……虽然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臊的。他也就大胆猜测肯定是自家公子又给五凰女表白了！但五凰女还在亭子里呆了那么久，肯定是没有拒绝公子的，那肯定是对公子有情谊的！“……”夏子明感觉自己这个侍人怎么……好像很喜欢这样狗血的剧情发展？“傲月啊，如果闷得慌，花些银子去买些话本看吧。别来臆想主子了。”傲月绕到前边来，给夏子明整理胸前的衣领，夏子明便可以俯视看到一点对方的眼眸。电光火石之间，对方整理衣领的手炖了一下，然后脸上便出现了滚热的红润，眼睛快速眨了三四下，说话也不利索，“公……公，公子，说什么呢！我，我才不去看那种东西呢！”啊？夏子明看着对方突然害臊的样子，心想是自己说话太不注意了？还是对方就是这么纯情？很快就否定了后边的猜想，傲月敢这么去臆想主子，算不得多纯情，甚至有点老婶子看八卦的感觉，那便是前者的概率十有八九，话本子，看来在这里多半是女人的市场，夏子明觉得联想到那本书里某个女人因为在对对子的时候被那个女人看出自己去看了些混本子之后便不敢继续说了的样子，便大概理解了——只不过，这里的话本子比起男权的顺位社会那些东西能有多大差别？自己还真的挺好奇的……似乎是看出了自家公子的好奇心，傲月深深开口，“公子也最好不要去碰那些玩意儿，膈应人……而且也没有公子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东西？陈伟想要什么？哦，这种东西的话，应该不会被算作话本子，而是禁书，所以大概率只可以当做在女性顺位世界里的意淫产物？这样想着，便只觉头疼，习惯性地抬头揉搓自己的太阳穴，却惹来傲月一阵埋怨——公子又把自己刚刚画好的妆给弄花了！
那边夏子明正在整理自己，这边陈温也被各个侍人伺候换好衣服，是件方领水仙样式的贴身水蓝色褂子，里边是红黄渐层的丝绸质地的冰蚕纱，走起路来自生香，是这太阳早晨夏的一抹美妙，衣服往下的裤脚是搭配着上半身的，但是颜色会暗一点，让所有见过的人都会将眼光更多地放在正主的脸和那件富丽堂皇的衣服之上……不似刚才一般，她现在脚踩的是双软鞋，踩在右相府的地毯上并不磕脚，但跟在身后的侍人一个个都感觉呼吸的空气异常烧肺，更烫脸……侍女们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多少有点不屑带在脸上，但是心底里还是觉得陈温穿着这身自带的香味已经能够胜却初春三月最灼人的桃花了。
陈温作为008个体，并不会太把007放在心上，她会有自己的作为，虽然现在为止，自己的动作更多的只是应该混吃等死，但是从007个体代表的陈伟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很大可能，不，应该说他唯一的出路就是扶持……或者说，跟随五凰女？当然，按道理来说，这个家的主心骨是右相，然后是自己，所以，自己所选择的扶持对象，肯定会比陈伟选的扶持对象更能得右相的青睐……除非他007可以找到逼着右相进行另外选择的局势。
陈温一步一步走在会客的路上，但心里拿定主意，既然任务是要她活着，但因为身处右相府邸，她又不得不去趟这趟混水，那自己的利益肯定会比什么右相府的利益更高……在她分家之后可以在这样说。
而在几个走廊之外跟与右相交好的官员一同交谈喝酒的女子，雍容华贵的服饰下是暗自揣度的权谋心，赵未央一开始想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只觉得必须娶了陈伟，而右相只是顺便拉拢的罢了。但是她也是知道陈温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陈温最后的投敌行为赵未央其实并不能全权将它归结为自己以及华朝原因——君臣妻女，她陈温弃了君臣，抛了胞弟，如果她能因为君臣大势已去而容她，但对方临危可以弃血亲于顷刻便是自己得考虑对方究竟能不能被算作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的深层原因了。这也就是夏子明和陈温所不能考虑到的问题——赵未央的道德观究竟是如何的，这也是陈温比夏子明要早来的原因。
赵未央跟六凰女一行人自然是不对付的，便也只是行礼点头的交情在这个局上——这陈温的及笄礼迎宾会上的座次就很有意思，右相派大多会更亲近这位民间君后出身的五凰女，而那边以六凰女和八凰女为上座的官员冷眼旁观着五凰女那边举杯动作之俗气，喝酒方式之恶臭，白雁昶作为六凰夫自然有资格坐在六凰女身边，与与自家交好的各官员碰杯小酌——他本可以坐到后边男人们的席座上去，但是他刚刚打了当堂主人的公子，坐到那边去干嘛？听那群胭脂俗粉如何在心里嘲笑自己和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是上不得台面，他白家嫡子可以稳坐这六凰夫的位置，跟一堆女人聊朝堂局势，自然能比他们高一头。
率先再次出现的是右相，右相只是简单喝了几杯茶，就来到了迎宾厅，与前院的各位同僚互相客气同喜，“右相派”虽然都是出身寒门，但是如今各个身上哪里还能看出“寒门”的迹象？除了个别人手指除了中指的末端指腹外，大拇指的内测，手掌的关节处有一层很深的茧子外，她们一个个都靠着腰间的玉带来束缚住自己已经兜不住的大肚子，丝绸质地的段子自然好，穿着舒肤，但是却在几近紧绷的弧形下反射出窗外的白光在那群官员的肚腩上，几杯薄酒下肚，几口硬菜一夹，一个个都端起了官腔，饶不得五凰女……恰好此时的右相出现，能换了五凰女的些许闲趣在这迎宾厅。右相比起五凰女就更加圆滑和亲近了，各位或亲或疏的官员在五凰女面前漏了个面过后自然也要在这主办方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羽翼……自然也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官员并没有那么热衷于表现自己，但是就如编好蛛网的捕猎者，抓住“物极即反”的丝线，努力让自己成为喧闹世界中那一方能令中心人物感到另类的异物……以图让猎物自己去靠近自己。但是，五凰女和六凰女也只是歪头略微用眼角略了她们一下，这蛛网不仅仅是蜘蛛用以捕猎的线索，还是能操作蜘蛛的束身之物——六凰女和五凰女心下有鸿鹄之志，又怎么会摸不清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徒的背景？你们跟那些主动凑上来的一堆人的区别也就在于你们能懂事地让她们不用应付那么多，但是很核心地一点是……格格不入的前提要对上位者有利，才能算是把蛛丝撒下了；另外，她们俩都有夺位之心，又怎么没有摸清楚这些宾客的背景？右相在谈话的缝隙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她不是看不起她们，是她根本就理解不了这些人的想法，也没有那个兴趣去深究。
八凰女比起她的胞姐来说却显得十分的清闲，虽然年龄上并不比这位六凰女要年轻多少，但是六凰女的声望比起她这个妹妹来说要高一个维度，所以一整局下来，也就几个世家的边缘人物来她这边打过照面，聊了两句，其他人大多都将自己的时间最大利用，去六凰女身边或者右相和五凰女身边。这时……八凰女“啪”地一声，把自己的扇子收起，扇叶打在扇骨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在宫里这些年学的东西更多的是“韬光养晦”，“不显山不露水”，加之她天生的微笑唇和狐狸眼，也就一副好人样让见过她的人如沐春风，无不道八凰女为人先势必有大能……大能？有多大？能大过天么？说这话的人是真没脑子，这便是八凰女在小时候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但她越是这样想，脸上的笑容也就越亲切，表示出自己“开心”的意思，但人总是要成长的……就很讨厌，自己现在这样的年龄和地位也就不允许自己用“笑容”去让所有人满意了，自己得去主动反驳一些，放弃一些，来让自己显得“无能”……想到这里，八凰女站起了身，脸上的笑意深了些许，更加亲切，身边的官员甚至是世家的边缘人都没有过多在意这位突然站起身的凰女……究竟自己是不是在用“无能”去保护自己的“大能”？八凰女不知道，只知道小时候，带她的公公偷跑出去跟宫人赌钱，她没想到带自己的这个公公居然还是宫内的赌神，一把连赢不少钱……她后来缠着公公让他教她，但是公公不肯，只在工作的时候嘴里嘟囔着叫她不小心听见了，“皇天贵胄的东西哩，将来是要做大学问的，治大国哩，哪能染上俺们这些劳什子玩意儿？”八凰女其他本事没有，察言观色是从小学会的，她能感觉到公公并不是完全不想，只是……一些大家都懂的东西，但是具体的赌术没有学会，公公总是会在赢钱的时候大声说出些令她反思至今的话，“你个蠢玩意儿，人呐，眼前的机会不要嫌不好，什么人揽什么活儿！”再后来，公公就被父夫拖出去斩了，她看着公公的头披散着头发，睁着已经空了一个眼珠的头颅在她的梦里翻滚流血。
公公死的没问题，他也是个不知道自己该揽什么活儿的蠢玩意儿，所以该死。但是她八凰女，现在就该去抓住自己该有的机会了——“王大人，黄大人，怎么一个两个离大家这么远喝酒呢？”……
陈温的软鞋第一次踏入这二氧化碳超标的地方，而人们还止不住地在继续吞吐更多地夹带燥热和湿气甚至是葱蒜味道地二氧化碳的时候，已经让这位即将及笄的少女皱起自己姣好的眉头了，还好她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所以提前找侍人拿了把用丝绢做成的扇子，挡在自己的鼻子前，绢扇上喷了花香，能稍微缓和一下这冲面而来的热气和人气，也能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魅力……无关取悦他人，仅仅只是陈温作为今天最美最飒的女子，她要让所有人都记住她，她也有能力让所有人记住这样一位美丽又威武的女性。
右相是所有人中第一个看见陈温的，她也是理论上应该是第一个看见陈温的，陈温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如今她也已经盘好了发，等着自己这个母亲站在高台，将那象征着成人的发髻插到她的头发上了！她生平不知道多少次因为陈温而如此热泪盈眶了，俗话说孩子是时间的小偷，她们偷去了自己的青春，自己看着她们青春明白自己不再青春，但是看着她如此美丽如此神武，又有谁能比得上她的乖女儿？骄傲，不舍，酸涩一涌上心头，她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堵住了，半晌发不出声音，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自己一出声，这眼眶里灼人的泪就会顺着自己长出细纹的脸颊滑下，然后那烧人的泪珠会被自己的细纹所拦，然后镶嵌在自己令人发笑的皱纹里好让宝贝女儿来嘲笑自己，一大把年纪还落泪……陈温永远是右相眼里最耀眼的人，但与此同时，除了右相，还有一双妩媚且与八凰女有三分相似的眼睛在灼热地注视着陈温，好像要在她身上灼烧处一个洞方才罢休……
白雁昶看着自带香味的女人高挑且唯美，在这混沌的利益场里出淤泥而不染，一下骚红了脸，低头看地面，桌上的菜肴……略微抬头后又拨弄自己头上的发髻，然后又偷瞄一眼，心里像是偷尝到蜂蜜的小熊一般，甜蜜而不知所措，便不小心抬头看见了搂着自己的那个女人的眼睛……自己已经直直撞进了对方的眼眸里，但是，但是……她居然一直盯着陈温不放，身边白家的那位白大人，只是略微瞟了一眼陈温，便马上站起身，跟对面的右相和即将走到中央来的陈温打起圆场……但是，六凰女？作为她的枕边人如此这般，白雁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敏锐的嗅觉让他一步步凑近六凰女所不能为人所知的封存之地，但愧于君臣妻女，白雁昶只当自己发疯，不曾叩响六凰女未被人所接纳所探知的门扉……陈温无法感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也不会感觉到，一股会令礼乐崩塌的情感正在绑架一个人，它可以让她和她保持对立的立场，但却不能阻止她望向她的那股热情……为什么，她不能一死了之呢？
陈温在众人的道贺下，走向席位，她早来了，所以仪式并不能马上开始，但她正是故意的，她需要找个机会跟五凰女相处。接近正午的光熙落到软鞋踏过的地方，空中的道贺声仿佛别样的飞絮一般，飘飞在晨光里，但却无法飘进人的心里，五凰女看着如太阳般闪耀的人物向自己靠近，自己便也摆出一副官方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给对方作揖。“五凰女安。”陈温目前还是个世家子弟，身上有个功名但毕竟还没有入仕，所以给对方行礼并不是官员礼，五凰女心下如明镜般，对周围地官员好声到，“各位大人，请容本宫和未来伴读小叙。”陈温看着周围如鹌鹑般点头的女人纷纷散去，便落座到五凰女身边，继续举着绢扇遮挡住自己说话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