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着呢,为什么说疯话?”平安嘟囔道。

    唐毅叹口气,想摸摸儿子的头,结果只搭到了肩膀。

    “平安,在五年前,陛下要替太子选伴读,你和平凡都在其中,爹没有答应,你可知道原因?”

    提到了这事,平安真的感动了。

    给太子当伴读,多荣耀的事情,非是亲自的重臣根本捞不到机会,能经营和下一代皇帝的情谊,对一个大家族何等重要,当时张居正、张四维、唐汝楫、包括殷士儋,都把孩子送了去,唯独唐家的两个宝贝儿子,一个都没去。

    唐大少爷早就打听过了,陪着太子爷读书,那可不是什么享受的事儿,早起晚睡不说,犯不得一点错误,太子犯了错,先生不敢骂太子,只能骂伴读的,太子生气了,还要拿着你出气,功课好了不成,那是超过太子,忘了君臣本分,不好了也不成,说你拖累太子,不思上进。

    另外宫中的规矩太大,神仙太多,几年的功夫,唐汝楫的幺子比平安还小一岁,就弄得跟小老头似的。走路低着头,说话慢声细语,看人的时候,眼神闪烁,活脱一个谨小慎微的小官僚。

    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差不多,平安觉得让自己,或者二弟变成那样的人,保证能把他折磨疯了。

    “爹,多谢你了!”

    唐毅呵呵一笑,“知子莫若父,其实咱们都挺像的,叛逆、乖张、大胆、不服管束、藐视礼法……”

    唐大学士竟然这么看自己,不知道多少人要跌破眼镜。

    “可惜,爹当年就是个穷小子,没有办法,不得不循规蹈矩,去念四书五经,吃前人嚼过无数遍的馍,忍受着严寒酷暑,任由士兵脱下衣服,在比狗窝大不了多少的号房考试。好不容易考中了状元,披上了官衣,又要伺候着一大堆的婆婆,皇帝不能怠慢,内阁要恭敬着,臭名昭著的锦衣卫也要称兄道弟,就连一身尿味的太监都要巴结,大把大把送银子……”

    谁能想得到,被无数人视为偶像,成功典范,励志标兵的唐大首辅,心中竟然有这么多的不甘?

    回想二十年的路,唐毅实在是不算幸运,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是在最残酷的斗争中渡过。

    东南抗倭,走马灯一般换人,他身在东南,好容易回京了,严徐党争,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他又是风暴中心的那一个,左支右绌,用尽了心力,护着这个,算计那个,对当时官职还很低微的唐毅来说,都是难于上青天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