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肯回房,挤在榻上睡着了。”

    涛儿舔舔干裂的嘴唇,伸手安慰的拍拍大禹的肩膀,“禹弟,先不要急,姑姑不会有事的,也许明日就…”他说到半截,那个“好”字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如果姑姑不是鼻下还有微弱的呼吸,恐怕任谁看了都会以为那是一具尸体了。整个一家人,弟弟妹妹们一日只肯喝点稀粥,欧阳师傅如果喂妈妈喝下了参汤,他也跟着喝上两口,可是如果妈妈哪一日喝不下去了,他就跟着一日不吃不喝,仿若没有肚腹,不知饥饱一般。

    眼见着一家人从大到小都迅速瘦成木杆一般,真是心里像被油煎一般,燥热而疼痛。

    三人正相对无言时,欧阳却抱了木艾下楼来了,他们连忙站了起来,大禹上前拦阻,问道,“师傅,你要抱妈妈去哪里?”

    欧阳淡淡扫了他一眼,哑声说道,“是我疏忽了,你们妈妈喜欢晒太阳,我居然让她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这般说着,他已经抬步出了大门,小安连忙搬了把躺椅跟上去,选了个阳光充足又背风的地方放好,欧阳轻轻放下了木艾,为她盖好薄薄的毯子,然后就那么倚在椅子边,握着木艾冰凉的手,继续说道,“这里阳光好吧,晒着暖吗,等再过一段日子天气凉了,我们回神山去,好不好,等过了冬天咱们再下来。你以前还说,要在那山坡上种满果树,等开了花,一层一层颜色各异,远看就像彩虹一样。我走了这几年,也不知道你都种好了没有…”

    大禹和涛儿站在窗前,再也忍不住,相互抱着哭出声来,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明明一家人约好去看海,为何眨眼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如果妈妈真走了,欧阳师傅恐怕也是不肯独活,他们呢,要怎么办?没有妈家,还是家吗?

    正这时,营地四周的天空突然异与平常的亮了起来,好似天空上突然多了个太阳一般,持续了不到几息时候就突然变回了原来模样,大禹和涛儿对视一眼,心里狂跳不止,立刻跑出了大门。

    果然,妈妈和欧阳师傅所坐的那处,不知何时被白光包围成了蚕茧一般,天地间不断有白色的亮点汇聚过来,渐渐掩盖住了两人的身影…

    营地里所有人都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呆了,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聚在不远处,跪下膜拜,口中念念有词,幸儿、辛巴和诚儿也从楼上跑了下来,死死拉着两个哥哥的手,带着哭腔问道,“哥哥,妈妈怎么了,怎么了?”

    大禹和涛儿把弟弟妹妹们揽在怀里,却不肯回答半个字,好似生恐一开口就打破了他们心里的那个希望一般。

    那光茧越来越大,直到笼罩了方圆三丈的空地才慢慢停了下来,渐渐开始变得稀薄,最终露出里面相拥靠在躺椅上的两人,男子双手环抱着女子,好似生怕她受到伤害一般护着,女子则侧头靠在男子肩头,黑发如瀑,白皙如玉的绝美脸庞上,眉间微微轻拧着。

    人间最美的画作也不过如此…

    木艾静静等着脑中的眩晕褪去,慢慢的她好似听到了微风吹过草从的声音,鸟雀在山林鸣叫的声音,孩子含着指头呓语的声音,还有…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如此熟悉,如此安心,一如多少次被那人拥入怀中时所听到的。

    她忍不住向前靠了靠,轻轻弯起了嘴角,正想仔细再听听,却被脸上突然沾染的湿意惊了一下,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颊,那眉她曾无数次抚摸过,那唇她曾嬉戏般轻啄过,可是如今为何如此憔悴枯瘦,除了那双盯着她满是惊喜的眼眸,都如同被时光刻画过了一般苍老憔悴。

    她连忙起身惊问,“欧阳?你怎么了?怎么瘦成这个样子…”话未说到一半,她就被紧紧搂在怀里,耳边传来沙哑哽咽的声音,“你醒了,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