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臧或否,乃是写文章的基本技巧。春秋经考试时那道关于井田利否之辩,几乎有三成以上学子都采取了否定策略。大伙这么做,并非真的就觉得井田制毫无可取之处,而是为了考试而考试,根本没想过到把自己的理论应用在现实当中。

    如果刘秀因为在考卷上否定井田制而获罪,那其余上千名跟他选择了同样“战术”的学子,岂不个个都是同犯?如果刘秀因为妄议朝政被扫地出门,其他上千名“同犯”,试问谁能独善其身?

    所以,即便平素对刘秀不服气,大伙此刻,也必须站在他这边。否则,非但有出卖同门之嫌,还会引火烧身!

    ”别吵,吵什么吵!”此时此刻,鸿儒王修已经骑虎难下。明知道学子们将自己恨入了骨髓,却依旧咬紧牙关不肯松口,“是非曲直,自有陛下圣裁。刘祭酒,王某绝非针对你。中使,你也看到了,这刘秀在太学里,是如何纠集同党,横行无忌!”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顺着皇上的意思说话,即便站在了全天下人的对立面儿,皇宫里来的太监,也得全力给自己撑腰。谁料,这一次话音刚落,欧阳中使立刻皱起了眉头。“王博士,原来你还知道是非曲直需要圣裁。咱家以为你已经替圣上拿好了主意呢?!”

    “不敢,下官不敢。”鸿儒王修被吓了激灵灵打了个哆嗦,额头上冷汗滚滚而落,“下官,下官刚才,刚才是,刚才是怕中使您被此子,此子蒙蔽,所以,所以才……”

    “有劳王博士费心了!咱家还没糊涂到那种地步!”欧阳中使虽然是个太监,身上的阳刚之气却比王修多出了十倍,用力一挥袖子,大声打断。“让开,别耽误功夫!咱家问完了话,还得向圣上启奏呢。刘秀,你回答咱家,你写在考卷上的那些胡言乱语,是出自本心,还是单纯为了应付考试?”

    “嗯,嗯,嗯!”两位祭酒和许子威都呛到了吐沫,弯下腰,用力咳嗽。

    你想包庇他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吧?!这和直接教他怎么回答有什么分别?!鸿儒王修,脸色却变的一片紫黑,佝偻着水蛇腰,在心中怒吼。

    然而,不满归不满,他却没勇气冲着钦差发作。只能咬紧牙关,竖起耳朵,听刘秀如何顺坡下驴。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明明欧阳中使已经把话替他说了出来,刘秀却丝毫没有领情。兀自像个傻瓜般拱起手,如实汇报:“启禀中使,考卷上作答,的确是学子心中所想。井田制弊端甚多,而大秦虽然残暴,商鞅变法,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你!”没想到自己一番苦心回护,全都给了倔驴。欧阳中使气得眼前直发黑。手指刘秀,大声断喝,“你,你,好你个糊涂虫,莫非,你是急着以死求名么?!”

    “中使明鉴,老夫早就说过,此子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肆意妄为!”王修立刻又回了过了魂,跳起来,大声帮腔。

    “中使明鉴,学生并非沽名卖直!”刘秀却不慌不忙地看了他一眼,再度向欧阳中使拱手,“学生以为,朝堂决策,自有圣上,宰相,三公九卿和文武百官定夺。无论学生在答卷上如何胡言乱语,都影响不到朝政分毫。以圣上之英明,也只会对学生的胡言一笑了之。而如果学生因为心存畏惧,就故意跟中使说了假话,便等同于欺君!比起在老师和圣上面前露怯,学生更怕欺君!”

    “你……”王修脸上的喜色,瞬间又被冻成了冰疙瘩,手指刘秀,浑身上下颤动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