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宝儿正把香点到儿媳妇的牌位前,那是个笑起来甜甜的姑娘,丈夫说要去山外面的世界,她是个山里长大的姑娘,从小就没丢过远门,明明很怕但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走了。

    临走的时候古城还穿着开裆裤,抱着妈妈的腿不肯撒手,她说:“娘,青松说山外面有好医生,能治好大娃的病,我得跟他一起去。可是二娃还那么小,跟我们出去没着落,你帮我们好好管着他,别让他长歪了。”

    那是儿媳妇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再次见到这个笑起来甜甜的姑娘,就是冷冰冰的尸体了。

    “你最后交代我这个老婆子的,都没能做到。”袁宝儿手一直在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香放好:“娘没能给你带好二娃,死了也没脸去见你。”

    苏红秀也哭了出来:“大当家,您别这么说,古城这孩子长得很好,瑢妹子没有怪你。”

    扛着风雨那么多年,在苏红秀跟前袁宝儿难得露出脆弱的一面,拭泪道:“我是他们的亲奶奶,他们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剩下的亲人,怎么可能厚此薄彼。只是你也瞧见了,古樾这孩子随了他娘的性子,从小就乖乖巧巧的读书认字,他打小就身子弱容易生病,怎么能不多照顾他几分。古城这孩子更像他爹,一心总想着往山外跑,我当年便是太心软,结果他年纪轻轻就丧了命,媳妇又一抹脖子陪他去。”

    自古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最难过的伤心事,丹凤山众人从来不敢提起这段往事,只当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遗憾在大当家心中能逐渐宽慰。此时见袁宝儿单单是抚摸到儿子儿媳的牌位,便泣不成声,才知这一份爱子之情从未随着时间而冲淡,而是愈加的深入骨髓,思之不能。

    苏红秀红了眼眶,安慰道:“你放心,古城这孩子虽然性子随了他爹,但是咱们这么多人看护着,肯定会好好的。”

    “可是我怕啊……”袁宝儿握住红秀姨的手都在颤抖:“他这性子是天生的一根筋,从来就不知道一个怕字。若不是还有我这把老骨头震着,他能和他爹一样窜到天上去,可现在我也老了,眼看就要打不动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两个孩子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现在却跟仇人一样,把娃娃养成这个样子,我就是死了都没脸去见祖宗们。”

    一个女人一边做土匪窝的大当家,一边要养活两个没了爹妈的孩子,好不容易带大两个孩子却又兄弟失和,她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做错了。从这一点上看,做奶奶实在是比做土匪头子要难得多。

    “老二这不还是个孩子嘛,等他懂事了自然就知道您的良苦用心,也会和他哥好好的。”苏红秀还是给袁宝儿顺气:“大当家,这两孩子可不光是你看着长大的,我可也是看着长大的呢,古樾心细有主意,古城仗义有责任心,他俩可都是好孩子。每个人嘴里上下两排牙离得近吧,那每天后槽牙还都磕磕碰碰呢,兄弟俩现在再怎么闹,那都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您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还好日子,他不气死我就不错了。”袁宝儿嘴上还在埋怨,语气上却松软了些:“只要他不继续惹出祸事,我也懒得管他了。现在最大的事就是我大孙子能赶快回来,安安心心的留在山寨里,就算他们孝顺了。”

    砰砰砰,外面有敲门声。

    “谁这么不懂规矩,不知道大当家在里面吗?”袁宝儿治下向来极重规矩,最烦手下人毛毛躁躁,在祠堂还敢这般乱敲门,还凑在大当家心情不顺的当口,苏红秀一边开门,一边给门口的六猴使眼色,让他赶快滚蛋。

    六猴抢先窜了出来:“大当家,古樾大少爷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