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少年人对未来的渴望和愿景强烈程度堪比飞蛾扑火,足以和父母对抗到底。

    直到,她的母亲紧握住她的手跪在她的面前,哭着一声声喊她的小名。

    那种声音并不是声嘶力竭的、极具震撼力的,它仿佛是从浓密的黑雾中传出来的,是低沉的,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只有同母亲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人才能从这样的声音中听到熟悉和亲切,每一声都像在揉捏她的心脏,却绝对不肯痛快地揉碎。

    穆丽菁像一个溺水的人,她拼命地向上、向着光明的地方游,却总有水草紧追不舍,缠住她的脚踝,拽着她下沉。

    穆丽菁没有在手中感觉到明显的温度,她想抽出自己的手,却没有力气。转过头,目光所及之处是映着昏暗灯光的母亲憔悴的脸,悲伤的表情让母亲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眼泪把鬓角的头发黏在颊边。

    穆丽菁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她好像一瞬间看见了过去的母亲,那么多日日夜夜,仍是灯光下的这张脸,总是在注视别处,晨曦里的田地、夜幕下的厨房,总是在忙碌,疲倦却不会停止。

    她知道,母亲一直以来做的事都不是为了母亲自己,她无法否认母亲在她身上倾注的养育之恩,而这些东西现在正在蚕食她的意志。

    不知怎么回事,穆丽菁的眼角也开始落泪。

    原来软刀子这么致命。

    穆丽菁抽出自己的手,抱头痛哭。

    她让她亲生的女儿放弃自己打拼得来的前程。

    她明明在做这么残忍的事啊。

    她怎么做到现在在她面前恳求,以如此可怜的姿态?

    真想把这可怜的姿态撕扯干净。

    抬起手,却感到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