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川的心脏在悸动,但那冷澈的神经很快就将思绪拉回沉寂中,尽管在他的耳边,仍旧可以听到那无忧无虑的快乐声音,而他的肩膀,似乎也仍旧传来伙伴们的温度和触感,就连手指似乎也在跟随着乒乓球和球拍的挥击不停抖动。

    直到走得更近了,看得更清楚了,围绕那乒乓球台的幻觉才消失,高川看到石质的球台已经爬满了青苔,变得让人望而生畏,肮脏得不想靠近了。

    猛然有一种惆怅和苦涩,从他的情绪中滋生出来,他快步绕开了那里。

    绕过废弃的乒乓球台,很快就能眺望到旧厕所,和预想一样的肮脏的外观,红砖结构,水泥粉铺面,用白石灰在墙体上写了标语大字,却又有更多颜色的笔画,在这些标语大字的周遭涂鸦,可以明白的,无法明白的字体和图案就像是垃圾堆一样拥挤在墙壁上。

    远远就能嗅到氨气的味道,可想而知,若是接近了,那该有多浓郁。即便如此,在记忆中,这里仍旧是学生吸烟的圣地很少有人会想要在这里打架,若不点上一根烟的话,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就像是身体本能一样,高川将手插进校服口袋里,指尖一下子就触碰到了软软的纸盒,掏出来一看,是不知何时就在兜里的半包香烟。

    理所当然是骆驼牌的。

    打火机也找到了,在另一边的裤兜里,和钥匙放在一起。

    一路行来,一如既往,没有看到几个学生。高川只是有一种“更加接近了”的感觉,但是,要说是“接近了什么”却又不能明确说成是“接近了江”。在前方迎接自己的某种可能很突然的变化,也有可能不是“江”造成的,但是,绝对跟“江”脱不开干系。

    习惯性的,高川用打火机点燃了香烟,“啪”的一声,在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环境中尤为响亮。他又想起来了,“优等生”只是“高川”刻意钻营的一个外表而已。毋宁说,“优等生”的招牌在学校这个社交圈子里比较吃香,在诸多方面都有行动上和主观上的优势,所以才做“优等生”。当然,学习好是真的,人际关系好也是真的,会用某些手段以公谋私也是真的,抽烟也是真的。

    “嗯,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家伙。”高川这么评价这个学校记忆中的自己,徐徐地吐了个烟圈。

    当他走进厕所,看到大门敞开的便器隔间里,满是黄色尿斑和苔藓的地上有几个没有踩灭的烟蒂,有一种“一如既往”的感觉。看起来不久前还有人来过这里,应该是学生吧,问题是,这些家伙此时又到了哪去?来时的路上没有看到其他人,若是钻到了厕所后边又不太可能,因为那里只有阴沟而已,完全不适宜活动。

    厕所里的臭味完全无法困扰高川,虽然难闻,也让人生理上排斥,但是,在神秘事件中,比这些气味和视觉还要恶劣许多的状况时有发生,只是“臭”,只是“肮脏”,就不去深入感受的话,几条命都不够丢的。尽管在这里,高川已经不再拥有义体和魔纹,如同彻底变回了最普通不过的人类,但是,用绝对的意志去压制内心的烦躁和生理上的排斥,以经验调动全身心的感官,去感受周遭环境的话,所得到的信息也比大多数人更细密。

    但是,从中找不到任何人还留在厕所里,亦或者停留在厕所周遭的线索。

    此时此刻,这个旧厕所周边十米内外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加上过来时也没有人影,那么,判断在隔间里扔下烟头的人“失踪”了,也似乎没什么不可以的。

    高川笑了笑,这般细思就会觉得不对劲的情况,正是他想要的。反过来说,如果这只是一场障眼法的话,倒是会令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