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穆菩提掩在岁月中风干的伤和恨,家族全灭,唯剩他一个人孤独存世,而今方知仇人是谁,却又被他所拦。

    他喉中发苦,睁着一双发红的眸子定定问他:“若我是去杀冯太后,你要阻拦吗?”

    元徵知道这个问题他必须要回答,没让穆菩提等多久,他点头,“冯太后不能杀,我会阻止你。”却又道:“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我一定会帮你的,菩提,相信我。”

    穆菩提不敢对上元徵关切的眼神,满腔的恨意如泱泱之水把他灭顶。他一把将元徵推开,痛苦地吼出声:“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他似哭似笑,悲愤长叹:“寥落悲前事,支离笑此身,复叹此身如寄萍,怎奈风急催雨冷,故人还不见。”他纵身一跃,凄怆的背影已没入滚滚夜色中,快得连元徵都来不及挽留。

    穆菩提带着一身的悲怆和怨忿而去,徒留元徵怔愣在地。刚才还抵在那人温热的胸膛上痴缠,转眼却背后空空独留惆惘。元徵的心仿佛被人挖走一块,穆菩提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飘荡,他说“故人还不见”,故人还不如不见,“故人”二字,让人如坠迷雾!

    这一夜河间王失眠了,独自对着月色发愁。穆菩提就这么走了,他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但可以肯定他暂时不会去杀冯太后。可穆菩提一介南人,怎会和深宫中的冯太后有所关联?他临走时留下那番悲怆的怒喊,令元徵一想起便心痛不已。飘零的身世,压抑的仇恨,以及对自己难以掩饰的失望……

    这一切又成了迷!

    元徵枯坐一夜,清晨的暑光爬上屋檐,他已梳理清楚很多事情。这世上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河间王做不到的。他是如此的自负,相信能将穆菩提身上的迷一道一道的解开。

    早朝时,冯太后一改之前的含糊,新政推行顺利,惠泽百姓,这个大功随后安在河间王的头上。冯太后当朝大肆褒奖一番,并明确对那日他请辞抚军大将军一事做出回复,“不准”二字当堂道出,朝臣们便知晓冯太后护河间王的决心了。

    小皇帝连头都未抬起,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吃惊,一如继往地做一个扯线木偶。

    新上任的刑部侍郎能力卓越,有理有据指出王昌乃是被南朝的奸人所害,其目的便是要扰乱北朝政局,这是敌国使的一出挑拨离奸计,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真正的杀人凶手是谁已无人去追究,南朝的手伸到北境来,若他们还窝里斗,岂不让敌人拍手称快。冯太后快刀暂乱麻,亲自赦免凌宵阁之罪,并责令江湖事江湖了,朝堂不得再插手江湖事。此言一捶定音,算是将王昌被杀的案子就此结案。

    叫嚣得最厉害的王家,这会只能闷声吃哑巴亏,苦主是他们,但这债却没法讨要,且把河间王得罪得死死的。这还不算,王氏损失一个王昌,离权力中心便倒退几射之地,这回少不得要往宫中填新人。于是王允寻了个空隙抛出一个令人措手不及的请令:陛下已长成,后宫空虚,是该立后了。

    “立后”代表着一国之君长成,代表着君王后嗣有望,更代表着君王可行政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