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寿同样被那匆匆冲进来的家伙给吓了一跳。因为只从第一眼的印象来看,他就觉得,那绝对不可能是之前江家亲随似的下人。即便富贵人家的下人也能穿丝绢,但至少形制有所不同。而他正在分辨来人到底是何来历的时候,阿六已经一个箭步挡住了这位来客。

    这一次,不等阿六有进一步动作,那位不速之客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葛太师,张博士,犬子年幼无知,一时糊涂铸成大错,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宥了他这一趟!”

    什么情况?这都是哪跟哪啊!

    张寿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来的竟然不是江家人,而是来求他们放过儿子的人,这画风着实让人始料不及。他还以为江阁老会谦逊忍让地亲自跑过来让屋子,死活请他和葛雍回去住,然后对外树立一个致仕阁老光辉高大的好形象呢!

    此时此刻,莫名其妙的他瞅了葛雍一眼,很痛快地决定老师在,自己装哑巴算了。

    而被人点名的葛雍,则是完全没好气了。他盯着人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沉声说道:“阿六,把人搀起来,我最讨厌没事就往地上跪的!这都是谁啊,居然一跑进来连个名字都不报,就让我饶过他儿子……谁知道他儿子是何方神圣!”

    听到葛雍发话,阿六立刻想都不想就上前将那伏地不起的中年人一把拽起。而那中年人挣脱了两下没能挣开,慌忙大声说道:“下官河间知府黄贤,犬子无知狂妄,先是冲撞了赵国公府千金,而后又在沧州兴风作浪,串联闹事,都是下官管教无方,罪该万死!”

    张寿这才想起被朱廷芳直接两辆槛车送往京城的黄公子和毕师爷,不禁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位自称河间知府的中年人。

    不得不说,因为养出了那么个蠢儿子,再加上那个蠢儿子还声称身上有万儿八千的钱票,他对河间知府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教子无方的贪官。

    而这样的贪官,一般都是厚颜无耻,弃卒保车的性子,在他看来,一上来就先把所有事情推到儿子身上,然后声称教子无方,那才是该有的画风。就连儿子的罪名,那也应该避重就轻,可此时这位河间知府黄贤,却爽快认下了儿子最大的两个罪名,却来求他们网开一面。

    所以,他踌躇片刻,最终决定继续不说话。有老师在呢,哪轮得到他说决不轻饶又或者宽容大度的话?

    果然,葛雍冷笑一声道:“既然知道你那儿子犯了国法,你还来闹什么?以为求情就能让他免于刑罚?你知道他在沧州都做了些什么混蛋的事!居然还派那个毕师爷游说商贾大户,让他们抱团去诬告钦使?你这不是管教无方,你这是纵子犯法!”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让他出去游历,没想到他会如此狂妄大胆,都是被我和他母亲宠坏了!”河间知府黄宽说着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他母亲从小就宠着他,我忙于公务也没怎么管束他,结果他文不成武不就,却偏偏自以为是……”

    堂堂一位四品知府大人,此时以头抢地,哭得别提多伤心了。

    “下官自幼贫寒,结发妻子也只是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因此有了儿子之后,我们回忆往昔艰难岁月,内子就说,一定不能让孩子吃这样的苦,所以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从他们懂事开始,下官和内子全都是想方设法给他们最好的,一个劲富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