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笙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杨怀玉了,当年顾祯告诉他是师父杀害了自己的父母时,他竟没有一丝怀疑地全然相信了顾祯,此后又一心只想报仇,不顾一切地随他进宫。甚至还为虎作伥地亲手害死了待自己如亲人的师父和师姐。他在这宫里多少个冰冷的深夜,总会想起当年杨怀玉接他回药王谷时温暖的双手,每每他生病时师姐给自己精心准备的药膳,那种温暖也许此生再也无人能给予了。而现在,除了后悔,自责和悔恨也会每时每秒无时无刻地折磨他。

    他想了很久,要不要把安宁拉进这漩涡之中,毕竟安宁能一直天真无忧地快乐下去,一直是杨怀玉的心愿。从前见顾祯待安宁极好,他还动摇不定,如今知晓了顾祯真正的嘴脸,淮笙只觉得全身冰冷如坠冰窟,恨不得手刃这个畜生。而安宁如今既已经哀莫大于心死,倒不如让她知晓真相。顾祯原本便是抢了顾珏的皇位,当然也要还给建安。顾祯加诸给杨怀玉的痛苦,淮笙要他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淮笙?”安宁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淮笙恍然惊醒,看着安宁担忧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随即握紧了双拳。

    “小宁,我有件事和你说。”淮笙猛地站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他的手死死地扣着桌面,这副模样倒是把安宁吓了一跳。

    “怎么了?”安宁放下手中的书卷,也站起身来看着他。

    “师姐是被人害死的。”淮笙直起身来,心中的疼痛让他微微地弓起身子,他看着她,轻轻地说。

    安宁的耳朵里“嗡嗡”作响,她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淮笙的意思,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安宁呆愣地望着桌面上方才被她的衣袖抚倒,顷刻间已经洒出来的茶水一点一点地浸湿桌面,“你说什么?”

    杨怀玉病了半年多,安宁四处求告,多少大夫来看过,甚至宫中的御医都说是孕时的热毒,师姐死前几天还曾劝告安宁,生老病死都是人生无常,强求不得,要她不要过于执念。

    安宁咬住自己的手,泪水涌出来,她的喉咙里呜咽着断断续续的哭声。师姐一生与人为善,就连争执也不曾与人起过,除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淮笙,他眼底的痛色似乎在印证着她的猜测,她站起来,无力地走近他,扭曲着支离破碎声音,“是……他?”

    淮笙看着她,眼角泛起泪花,却点了点头……

    安宁看着他,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半晌,惨笑了一下。“你一早便知道?”

    她的问题仿佛捅了淮笙一刀,胸中歇斯底里地疼痛让他无力地跪倒在地,“对。”

    安宁的唇角溢出血来,“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的?”她不傻,淮笙三年前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样,执意与师姐决裂,一心跟在顾祯身边,如今又来告诉她是顾祯害死了师姐。如此反常奇怪的反应让她实在不能不心生疑惑。

    “我一早便知道了,早在他要动手的时候……”淮笙颤抖着手从衣袖里拿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胸膛,深色的血没入暗色的衣裳里,余留下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安宁震惊地看着他,不自觉地俯下身来握住他颤抖的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