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聂宿的声音很好听,就像落过这葱郁的仙木叶子、渗入土壤之中的细雨一样,是沁人心脾的微微凉,带了隐隐的生机和温柔的希望。连我这个外人听到都觉得心尖尖儿没忍住颤了两颤。

    他说:“哪有犯错的人哭得这么凶的。”

    这声音带着明显的宽恕和安慰,悉数落入怀中的姑娘耳中。

    她身子一僵,旋即更卖力地哭了两嗓子,又狠狠抽搭了两声道:“哭得凶是自然啊,因为犯错的人都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有人还紧紧揪着不肯原谅。”

    她同我到底是不一样的。

    聂宿拿她的小性子没有办法,而聂宿有足够的法子来对付我的把戏。

    我记得自己也曾耍无赖,故意躺在他脚下,说要他肯娶我才会起来。可那时候,他对我说的是,我裙子底下是炭灰。我便只能一边委屈一边自己爬起来。

    我记得我为了躲避南宭,从湖心亭跳下来一头扎进湖里,许是早就知道我原身是条银鱼,不可能将自己溺死,便果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曾来救我。

    而如今,这魂魄所带着记忆的场景之中,聂宿听着怀中姑娘蓦地提高声音的哭腔,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也只是叹了一回气,温声道:“你这是知道错了么?”

    见姑娘用外袍捂住脸,没底气地嗯了一声,聂宿拉下她脸上遮着的衣裳,她又迅速用手捂住脸。

    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背上的梨花瓣停留片刻,须臾过后,终究又收了回去。

    随即就听见他说:“……你是否记着从神尊府出来后,你的体力只消你折腾两个时辰?”姑娘不说话,他便沉了音,又道,“倘我再迟一步,你便在外面灰飞烟灭,再也回不来了……我生气不是因你听书偷玉玦之类,而是因你不爱惜你自己的性命。”

    听完他这番话,怀中的姑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伤心事,再也忍不住哭得更凶了,以致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

    她抹掉眼泪,手指挽起他的衣袖,果真看到他手臂上新鲜的刀痕,眼泪簌簌而落,抬头问道:“疼不疼?”

    聂宿没回答她,只是乘云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