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是两道。舌这几日一直在揣测这是怎么回事,大宰接连发了两道密令,前后指示大相径庭。第一封让他留意探查不要惊扰,第二封却说立即斩杀。两次密令一个在旦时太阳初升送到,另一个却是夕间夜深才抵达。舌趁蒙侯又去寻邠侯的空档,匆忙派了追兵出去。可返回来越想越觉得奇怪。

    舌能够从众人爬上一师射亚的位子,凭的可不只是溜须拍马。他记忆力出奇的好,只要见过的人就能记得面孔模样。尽管那逃羌的样貌粗粝不少,眉目与身量却没有走样。只是这人气质大变,当年的英傲之气一丝不剩,活脱一个泯泯众人——倒像是魂离了身子,又住进了个别人一般!

    越琢磨,舌越觉得脊背沟的冷汗直往下滑:假如那人真是小王呢?若真被自己杀了,他日昭王若是得知,自个肯定要被活活做成肉脯!大宰权倾朝野不会有事,自己可是什么依仗都没有啊。

    大宰的两道密令委实古怪,全不像他平日杀伐果断的作风。舌一个激灵:莫非大宰是要拿自己当个顶罪的弃子?

    一定是这样!不然为什么他要发两道密令,白天那信使抵达的时候全军都看见了,晚上那信使可是悄然入营的!舌猛地站了起来:不行,他得另想办法自保。

    如今天下能与大宰抗衡的,也只有那人了。舌拿出一支竹简,疾疾写了起来。不多时,一个亲随怀揣陶匣出了营地。

    也不怪舌猜不透机关,他只是个小臣,压根就窥不见庙堂之上真正的争斗。如今那些真正的参与者们此刻也是一样寝食难安。

    大邑商,洹河南岸的王宫。

    大邑商王宫分前朝后寝。前朝有大宰傅说主政,后寝则由寝宰执掌,如今的寝宰正是寝渔。寝渔权力虽大,行事却极低调。偌大寝宫,他偏挑了个最北边贴近洹河的小殿居住。这偏殿没有廊庑,三间小房围着个小院子,小到进来5个人就嫌挤了。

    后寝中此刻正发生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两个小寝官撞撞跌跌跑进了寝渔院子,他俩得来找寝渔拿主意。

    俩哑奴在院中蹲着默默修理花草,对来人熟视无睹。俩小寝官急得打转,却又不敢催促。好容易见到寝渔那胖大身躯慢吞吞走出来,一个小寝官连忙堆起笑脸双手拱在眉心上前回话。

    他还没张嘴,旁边的同僚拉了他一把,俩眼飞快一轮。那小寝官这才发现寝宰正面朝着西南出神,赶紧闭上了嘴。低头默默等着寝宰大人回神。

    好一会儿,寝渔才转回头看着他俩,脸上依然是刻入面皮的微笑:“有事吗?”

    头一个小寝官连忙行礼回答:“回寝宰,妇竹分娩不毓,巫女已经施药,可贞人占卜的结果还是不嘉,胎儿也未下来。妇葵大人请您速去。”

    一个边远小邑的女子有什么好费心的,死就死了呗,寝渔不以为然。昭王的后寝近两年愈发充盈,被征服的各族各邑不断送女子入宫。如今后宫这里已经有了50多位王妇,这个妇竹是竹邑送来的,母家孱弱,自己也没甚职务在身,在宫中就是个小透明。